气氛再一次陷入凝滞,比之先前更甚。
至少,方才当事人不在啊。
虽然皇上是个耳根子软的,可也仅限于对上至亲血脉,毕竟久居高位的人上人,当着众人的面被小辈这般质问,老脸也有些挂不住。
辅亲王妃出声喝止,“燕霆!”
靳燕霆心知不妥,可还是咬了咬牙,不低头。
倒是皇上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罢了。”
楚寻冷眼旁观,心道:“靳燕霆可真是被老天爷偏爱的##宠##儿。祖母皇叔真心疼爱,父亲位高权重,府内更是人口简单,宫斗宅斗无缘。恐怕他这辈子最大的挫折就是阿寻了。”
皇上抬眸道:“来人,将这些人等先带下去。”
允兰宛若惊弓之鸟,张口便呼,“皇上饶命!奴婢错了!”又猛磕头,“晋王饶命!晋王饶命!福王妃救我!王妃救我!”
遣退伺候的宫人,似乎连空气都畅通了些,皇上这才看向下首的楚寻,道:“你是苦主,你且说说看,你有什么诉求?”
靳燕霆并不满意皇上这般询问,但凡是个胆小的,怕是再有冤屈,这般阵仗,又怎敢说出真实想法。这要是上位者秉公执法了还好说,若是有丝毫偏袒,任谁不怕事后被报复?但靳燕霆转念又想,也没什么好怕的,以前的阿寻无依无靠,现在不会了,他将会成为她最坚实的依靠,因为他是她哥哥啊,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阿寻,你说,别怕。”靳燕霆往她边上站了一步,目光坚定。
楚寻敏锐的接收到了来自辅亲王妃的眼神警告,以及其他数位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视。她还没忘先前发过的毒誓呢,因此动作幅度很大的躲开几步,一不小心撞上站在几步远的徐乘风,后者本能得将她一托,各自重新站好。
靳燕霆目光怔怔,微不可查的蹙了眉头。
“说?说什么?”楚寻毫不在意道:“都是过去的事了,阿寻该受得都已经受了,再追究过往也没有任何意义了,算了。”反正人都已经不在了,说再多也起不到作用了,恨或者怨?都已经随着她的离去而烟消云散了,她又不能代替阿寻接受他们的悔恨或歉意,她也没这个资格啊!
众人有预料她会这般说,可当她用这般浑不在意的语气说出,面上没有丝毫的委屈神色,却让所有人都暗暗吃了一惊。
在他们眼里,楚寻并不是这般好说话的,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
上回,楚寻将调#戏郁黛的薛春暴打,以至他到现在都不能下床,无论是在场的还是事后听到传闻的,可都记忆犹新呢。
“算了?”皇后语气古怪的重复道。
“嗯,”楚寻点点头,无甚情绪。
“阿寻,”靳燕霆转头看她。
徐乘风打断道:“阿寻,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嘴里这般说,神色却很复杂。经历那样的对待,还能心平气和的说“算了”,徐乘风自问做不到。
“哦!”楚寻突然想起一事,面向上位者,道:“皇上,阿寻可否跟您讨个人情?”
皇上面露迟疑。众人神色各异。
楚寻生怕他们想多,赶紧道:“年初的时候去南疆接我的一个小宫女,叫豆得儿。我俩经历一番生死,也算是有缘人,后来她受了重伤,没及时回宫,一直养在郁府,这一耽搁不知不觉就耽搁了下来。皇上,我别的没什么诉求,单求您这一样,求您开恩免了豆得儿的罪奴身份,还她个自由身。”她心口编了这一套说辞,一脸真挚。
皇上看向太后,太后又看向青莲,后者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记得有这号人。
众人心里有数,大概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皇上金口一开,“准了!”
楚寻谢恩。
没人再开口说话,一时间大殿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原本被靳燕霆强势高高挂起的一桩公案,因为当事者的不追究,又被轻轻放下。
靳燕霆这一记重拳感觉比打在棉花上还不如,非但没有因为楚寻的不追究而放松心情,反而更加郁闷愧疚了。
靳燕霆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看楚寻,又看看徐乘风,莫名的涌起一阵无力感。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忙着替楚寻翻案,心情也跟着一桩桩旧事被揭开,而一步步沉入谷底。可当他不顾后果的要替某人申冤做主,还预备做那人的坚强后盾时,猛然间发觉,那人似乎并不领情,甚至还觉得他多此一举之时,心内五味杂陈,第一次,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憋屈的滋味。
最终这桩冤案了结,薛灵珠只是被罚了抄写《金刚经》一百遍,面壁思过,禁足一年。且,这事就此了结,不准再提。
皇后心内感到惋惜,能落井下石就下了,既然下不了也就算了,毕竟是亲侄女儿,她也不会主动亲自设计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