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在看什么书?”顾沉宴忽然问道,既然自己担了她一声“先生”,自己多少也尽一些先生的职责好了,适时敲打她一番,勤能补拙,平日里若是像她方才那样,偷懒耍滑,也怪不得字写得那样丑。
“嗯?哦,先生看到了啊。”楚妗疑惑了一瞬,继而解释道:“那是本插花的图册子,明日我要去参加赏花宴,届时要表演插花,我以前从未接触过插花,这几日便想着从书里学一些技巧,不至于到时候一窍不通,无从下手。”女夫子布置的课业特别多,而她向来严厉,不通人情,怕是不会让她看那些图册,于是她只能趁着她午间小憩的片刻功夫多看看,没想到被顾沉宴看去了。
顾沉宴偏头想了想,前些日子好像听云澹提过一嘴,说是华阳公主举办了一场赏花宴,邀请了京城大多数的贵女前去,云澹本性风流,想着借这个机会去一览芳颜,央着他同华阳公主要一张请帖,只是他向来对于这种女子聚集的宴会不感兴趣,也没有理会他。
“华阳公主不喜插花,你便是下了功夫也没用。”顾沉宴倚着树干,懒洋洋地说道。华阳公主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妹妹,也便是他的姑姑,曾经在他年幼时曾经很是照顾他,她心疼他小小年纪便失去了生母,便将他接去公主府住了一段时间,在他的记忆里,华阳公主其实很是厌恶插花的。
至于京中为何盛传她喜欢插花,这恐怕是与她的驸马有关了。
驸马蒋泽川出身寒门,却凭着一身才学考取了状元,当时的蒋泽川,文采出类拔萃,长得又很是温润俊朗,状元及第那一日,高头大马,意气风发,惹得京中的少女芳心暗许,很是风光。
华阳公主一眼相中了他,芳心暗许,便向皇上求了赐婚圣旨,想要嫁给了蒋泽川,却不料蒋泽川入京之前,早就在家里人的安排下,娶了一位妻子,他与妻子青梅竹马,自是情深,对于圣上的旨意自是不从,金銮殿上公然抗旨。
华阳公主自小受宠,金尊玉贵,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整日里郁郁寡欢,茶饭不思。皇上震怒,摘了蒋泽川的状元帽,将他丢进了大牢。华阳公主虽然心痛,但她也确实真心爱慕蒋泽川,便劝说皇上,赐婚就此作罢,哪料得蒋泽川还没有出大牢,华阳公主就收到了蒋泽川那位妻子上吊自尽的消息,原是那位姑娘不愿意耽误蒋泽川的前程,以性命成全了他。
华阳公主本该死了的心再度跳动,她想着,自己若是用心去待他,便是石头也该捂热了,不顾旁人的劝说,最后还是嫁给了蒋泽川。
到底是少女心性,一片赤诚,对未来充满着希望,她甚至放下了公主的尊严,调查了蒋泽川的妻子,尽力学着另一个人,努力想要得到蒋泽川的爱。插花便是那个女子最喜欢的,华阳公主自幼受宠,古灵精怪,一向不喜欢这些文艺安静的技艺,可为了蒋泽川,她收敛性子,整日里待在屋子里侍弄花卉,举办宴会也是邀着大家一起插花,于是京中便流传开来华阳公主最喜插花。
可到底,她的所有努力都比不过那女子用生命作出的成全,他们成婚十载,蒋泽川敬她,护她,唯独不爱她。
楚妗惊疑不已,先生真是神机妙算呀,她都没说她是去参加华阳公主的赏花宴,他就知道了。随即她有些迟疑,华阳公主不喜欢插花吗?那她这些日子不就白费了?到时候楚蔷她们又有别的算计怎么办呀?
楚妗揪着细细的眉,很是沮丧,她什么也不会,比不得京中女子多才多艺,如今靠着“先知”学了插花,到时候若是要让她表演别的才艺呢?琴棋书画,她一样也拿不出手……
顾沉宴看着她如同一朵娇艳的花瞬间失了水分,变得蔫哒哒的,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耷拉下去,莫名有些可怜。他眸色一沉,忽然开口说道,“华阳公主不喜华服,明日你穿的素淡些,颜色不要太扎眼,安安静静待着就好,她人很好,不会为难你的。你不用顾及自己说话有口音,华阳公主听得懂。”
顾沉宴难得有耐心,提点了她一下。
华阳公主这些年性子大变,也不太喜欢热闹的场合,赏花宴也只是照着惯例举办的,华阳公主也疲于应对,宴会上应该只是赏赏花,便会打发了她们。楚妗全然不必担心。
楚妗抬起眼,目光怔然而无辜,这是在教她?
楚妗的眼睛当真是生的漂亮,秋水剪瞳,盈盈如春水,一双杏眼微圆,眼底映着他的模样,像是满心满眼都是他,顾沉宴觉得心底忽然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不疼,微微痒。
顾沉宴别过头,避开了她澄澈的目光,他忽然觉得周边的桃花香气太过浓烈,熏的他脑壳疼,有些话不自觉的蹦了出来,“若是可以,多带些甜味的蜜饯饴糖之类的零嘴儿……”说完,也不等楚妗反应,袖袍飞扬,竟是径直跳下了桃花树,花枝猛地颤了颤,扑簌簌落满了衣襟。
花瓣轻落落地洒在脸上,带着微微的痒意,楚妗嘴角勾起,本想着矜持一点,到底没忍住,吃吃笑起来。自己好像有了不得了的帮手……
作者有话要说: 楚蔷:我会插花!
楚妗:我有帮手。
楚蔷:我精通琴棋书画!
楚妗:我有帮手。
楚蔷:我在京城有一大群玩得好的闺中密友!
楚妗:我有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