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猛然记起之前的事,拿出枪道:“段家兄弟好像在那附近转悠。”有人一边给枪上膛,一边接话道:“之前要他们走他们不走,这下好了,多半是撞上了敌寇的人马。”“既然敌寇来了附近,一会我们难免也碰上,依贺大哥刚才所言,不论看到什么,我们小心应对就是。”众人戒备的同时暗松了口气,金条已经到了手,他们无需再像之前那样边挖掘边被动防备,不管追上来的是哪派人马,交起战来只会来比以往更少顾忌,何况也许王彼得说得没错,假如向其晟真是敌寇人马,他们提前就有了准备。总而言之,于他们而言,胜利只差最后一步。眼看贺云钦迟迟不归,贺孟枚和贺太太早已意识到此次与以往不同。小儿子素来稳重,定是在外面遇了什么紧要的事才未及时回返,两人心中自是焦虑万分,怕消息传扬出去反而给儿子惹麻烦,表面上,一个仍在组织上海工厂迁移的事,另一个则主持贺家上下打包箱笼的事,然而在私底下早已先后派出去无数拨人马,到处找寻贺云钦的下落。虞太太暂且在贺公馆住下了,为了照应红豆,客房干脆就近安置在二楼,但因为挂心虞崇毅和贺云钦的安危,这一昼夜,她始终守在女儿女婿的房间。眼看红豆一次次出去打电话,又一次次失望回来,她这做母亲的,心里只比红豆更难熬。红豆在家眼巴巴等到黄昏,越等越心神不宁,别说贺云钦,连哥哥和王彼得都未回来,胃里仿佛压着一块石头,一整天吃不下东西,顾及着自己的身体,强逼着往下吞而已。没有什么比一味枯等更让人觉得煎熬了。等到后半夜,眼看依然没有消息,红豆虽然仍抱着坚定的信念,身体却吃不消了,晚饭时好不容易塞下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贺太太本就极为忧心儿子,这一下觉也顾不上睡了,连夜令下人熬些清淡易消化的粥,再佐以开胃的小菜,一做好便亲自带人送到红豆房中来,柔和地劝慰道:“好孩子,这样下去你身体熬不住,无论如何要垫些东西。”虞太太也正要想法子给红豆开口味,眼看红豆婆婆想到她头里了,感慨之余,连忙拉着贺太太坐下,随后便亲自端起碗匙,要给女儿喂食。抬眼对上母亲和婆婆关切的目光,红豆深吸了好几口气,竭力压下紊乱的心绪,告诉自己:从北区撤回来都需好几个小时,才一昼夜,没有消息分明就是好消息。她勉强笑了笑,接过碗道:“妈,不用您喂,我自己来,吃完我就睡觉,婆母,妈,你们也早点歇息。”当着婆婆和母亲的面,她硬逼着自己吃净一整碗粥,为了让她们安心,还特意将干净的碗底倒过来给她们看。虞太太和贺太太本来心中极烦闷,谁知红豆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忍不住都笑了起来,这一笑,心底的担忧也跟着减轻不少。贺太太又说了几句话,嘱咐了又嘱咐,这才回了房。虞太太打定主意要照看红豆,并不肯离去。红豆在母亲的监视下主动上了床,将被褥拉高到胸前,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可惜一阖上眼睛,脑海里立刻会浮现好些熟悉的身影。她担心他们,担心到了每根神经都绷紧如弦的地步。因为迫切渴望见到贺云钦,明明急于入睡,眼前的重影反而挥之不去。半睡半醒间,他离她越来越近,他的眉毛、漆黑的眼睛、还有他的唇……真切到让她几乎忘了两人仍分离的事实。出于一份浓浓的眷恋,明知是虚无的影子,她终于还是抬起手来,轻轻去抚摸他的眉眼。慢慢的,心头堆积的情绪有所缓解,拧着的眉心也慢慢舒展。有赖于精神上的放松,连胃也熨贴了不少,不知不觉间,她慢慢滑入幽沉梦乡。接连两夜未好好睡过,她几乎提前透支了所有的精力,这一觉睡下去,竟睡到哥哥无事,王彼得也无事,三人当中,惟有贺云钦伤势最重。为免耽误太久引发伤口感染,程院长随时预备为贺云钦做手术,耐心在旁等了一会,眼看夫妻俩“明目张胆”亲昵得差不多,不得不含蓄地提醒道:“该动身去医院了。”红豆跟贺云钦对望一眼,他做手术,她自是要陪在一边,起了身,柔声道:“我也去。”贺云钦迟疑了一瞬,目光落到她小腹上。他自是一刻都不想跟她分开,可他毕竟初次做父亲,孕妇究竟是否需要更多的休息,他眼下也拿捏不准,惟恐来回路上她颠簸受累,一心让她在家歇息,便故意蹙了蹙眉,温声道:“在家等我,最多几个小时我就回来了。”经历这几日的风波,红豆此时最怕听到“等”这个词,抬眼凝视着他,微笑道:“不。”贺云钦耳边一热,若是两人单独在一起,下一刻也许就能听到她冲他撒娇,只消一想到她以娇蛮的语气对他说“我偏要陪着你”之类的话,心里便痒酥酥暖融融的,低眉望着她,老半天未接话。贺孟枚和贺太太心里立刻有数了,这几日儿媳担心到什么地步,大家可都看在眼里,好不容易小儿子回来,他们身为长辈,自然也不会主动讨儿子儿媳的嫌。正好王彼得和虞氏母子也要去医院,贺太太于是含笑让余管事备车。贺宁铮也要陪弟弟做手术,刚关切地问了几句,就因段明漪有急事找他商量,临时被请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