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文秀挂断了电话,言笑一肚子的话吐不出来,只能面无表情地咽回去。
去房间将红包拿到手后,点开一个漆黑的头像,昵称叫Y,是楼下那位非苟住户。
微信是他们用便签传话的形式加上的。
这些天,两个人之间只有信息往来,没打过一通电话,言笑连对方什么嗓音都不清楚,但在几天前,她偶然瞥见过他一眼。
那时她在四楼窗边,而他靠在二楼阳台,指间夹着一支烟。
应该是没点燃,她看不见火光,也看不见寥寥白雾,他的身前只有零星昏黄的灯火,爬到他脸上。
角度问题,她观察不到他的五官,他的下颌轮廓倒是能用最简单的线条描摹出来。
不怕冷似的,他只穿了件黑色真丝睡衣,下摆被风吹到鼓起,整个人看着散慢又颓唐。
比起与生俱来,言笑更相信他这种气质是经后天蹉跎而成的,因为她从他的背影里瞧出了故事感。
无疑,那一刻的男人身上有着让她着迷的魅力——没什么比灵魂深处裹挟着的跌宕起伏的故事更能吸引创作者了。
……
言笑在对话框里敲下:【非苟先生,请问周六晚上能帮我照看一下我儿子吗?万分感谢。】
她不想带言出去晚宴,更不想让他成为众人议论的焦点。
半小时后收到回复:【无所谓。】
过了两分钟,又发来一条:【已经习惯了。】
言笑有理由相信他在通过这五个字抒发自己的不满,不过她没放在心上,厚脸皮地回了个“谢谢”。
婚礼当天,言笑洗了头,但没化妆,顶着一张血气不足的脸抵达晚宴现场。
她那桌在左侧角落,人没来齐,她随便找到空椅子坐下,身侧人影幢幢,没一会八卦源源不断地灌进耳朵里。
起头的是坑了言文秀三千装修费的赵荷香,“我让晟平别邀请老陈,他非不听,要是到时候他家那闺女也厚着脸皮跟来了,多晦气。”
晟平是她的表弟,也是今天这场婚礼女方父亲。
言笑眼皮子一掀,将赵荷香讳莫如深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紧不慢地插了句:“老陈他女儿是触犯了什么不能参加别人婚礼的天条吗?”
充当隐形人的计划在这声之后不攻而破。
赵荷香像是刚注意到她,视线停在她脸上数秒才收回,满脸深意,压着音量说:“他家闺女两年前被一个外乡人糟蹋了,听说……”
事情的来龙去脉本来就是道听途说来的,现在又添油加醋上自己的想象力,玄乎到仿佛在听聊斋志异。
言笑皱了下眉,在耳边琐碎的对话里,想起自己的过去。
在她什么都不懂的时候,眼前总会蹦出几张陌生的脸,用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口吻问她,她爸爸在哪。
她说不知道,他们就会不依不饶追问:“你妈妈没告诉你啊?”
她还是摇头。
后来她懂事了,先前看热闹的人也变老了,同时变得更加口无遮拦,他们试探性的问题里总会夹杂着隐晦不清的“性”暗示,希望她能听懂,又不希望她听得太懂。
多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