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薛姨妈所思虑的,王夫人自然一早儿便想到了,只是却不知如何劝说。倘若对头只是常人也就罢了,依着贾家的权势,总能将此事压下。奈何对方来头太大,老爷贾政又是个自命清高的,为官这些年也不曾交下多少故旧,那天官钱大人还是老国公的关系。
为着薛家的事端,贾政不愿再劳动钱天官,毕竟,这人情是越用越淡薄。
宝钗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便暗忖,这般亲戚竟比不得那结了怨的俭四哥!
“我的儿,这往后……咱们娘儿几个到底该如何啊?”薛姨妈歪在炕头,头上包裹着帕子,神情恹恹,心病反倒比风寒更厉害。
“妈妈,”宝钗娴静坐了,面上不见半点动容,只平静道:“为今之计,还是速速去信与二叔吧。不拘落下多少埋怨,总要保住哥哥的性命要紧。”
薛姨妈闻言强撑起身子道:“我的儿,你不知道,你二叔他……”
宝钗却道:“事到如今为之奈何?哥哥在,咱们大房总还能强撑着。若哥哥去了,可就真成了绝户。到时妈妈与我又如何自处?”
“哎……”薛姨妈叹息一声,兀自不甘心。
便在此时,丫鬟同喜快步行进来,到得近前屈身一福,说道:“太太、姑娘,金陵来人带了信来。”
薛姨妈这会子万念俱灰,只觉对不起死去的丈夫,便恹恹道:“我的儿伱看吧,左右不过是生意上的糟心事儿。”
宝钗应了,接过同喜奉上的信笺,展开来扫了几眼,随即又从头看起。
歪在炕头的薛姨妈见宝钗半晌没动静,忍不住问道:“信笺上说了什么?”
宝钗放下信笺,蹙眉思量了下,随即看向同喜与莺儿:“你们先退下吧,我与妈妈说会子话儿。”
两个丫鬟应声退下,宝钗便将信笺递到薛姨妈手中。
薛姨妈不耐道:“我不看,你说就是了。”
就听宝钗沉静道:“妈妈,二叔不好了。”(注一)
“不好?怎么不好了?”
“说是在滇桂染了病,回返金陵便一病不起……这信,只怕是在报丧啊。”
“啊?”薛姨妈霍然起身,先是大惊,继而狂喜:“你二叔……他……不好了?这可真是……真是……”
宝钗沉声道:“妈妈,总要让哥哥赶赴金陵。内府那头儿,也要报上去。”
薛姨妈思量了半晌才知晓宝钗之意:“我的儿,就依着你的意思来。”话音落下,薛姨妈旋即哀伤起来:“你二叔这一去,却偏生救了你哥哥的命啊。这可真是——”
宝钗只娴静坐了,面上不见一丝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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