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想得太多。”我拍拍他的手臂,“好了,我们去停云阁看看吧。”少卿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我拍他的手。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动作,就算是对任何一个男人这样做,人家也不会乱想,但不知道为何他就喜欢想这么多。我赶紧把手收回去:“走了。”“夫人,我们这是去圆房么?”“……”所幸少卿是条王爷命,生前是小王爷,死后是十殿王爷之一(3),没那么多时间缠我。虽然他很是不情不愿,但最近大概是七月半快到了,总有鬼怪跑到阳间去闹事,十殿的事务繁重,他和我乘着马车,把我送到停云阁便被鬼差叫去处理公事。而还魂日前我都只能维持散魂水鬼的状态,现在出门也看不清远处的东西。好在老爹不仅给我安排了住所,还派遣了个几个鬼丫鬟照顾我的起居。丫鬟们除了皮肤白得有点像尸体,个性都还蛮活泼。“小姐你好美啊,现在都这么美了,还魂以后一定更美!”丫鬟甲惊叹地看着我的脸如此道。若不是人鬼疏途审美有异,她这马屁绝对拍到了马腿上。丫鬟乙:“真想看看小姐人身的样子,到时候让她和我们幽都还魂(一)“原来是谢公子,失敬失敬。”我笑着朝白无常拱了拱手,心中早已天翻地覆。也不知无常爷是否已经知道老爹心中的算盘。我想了片刻还是决定问一些保险的问题:“谢必安谢公子,何以觉得这名字在别处听过?”“你若听过我的名字,这很正常。”答案如此模棱两可,这让我更加坐立不安:“那是那是,无常爷的大名理应听过,不过我就觉得特别耳熟,仿佛还在其他地方听过。”白无常转眼冲我挑挑眉:“哦?那是哪里?”真不愧是阴帅,一直和我玩阴的。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退一步说话,笑盈盈地指着大门口:“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起来了。爷还请先。”白无常拿起招魂牌,似笑非笑地站起来下了楼。随着他走出停云阁,我总算在路面上看清了回魂街的模样。绛红色的楼宇重重叠叠,均挂满了盘绕七蟒五狰的常满幽灯(1)。灯火莹黄,光亮一直从街的这一头延续到另一头。据说这是幽都最热闹的一条街,街上的妖鬼们攘来熙往,但与人间吵吵闹闹的喧哗不同,传遍街头巷尾的,都是妖鬼的呜咽声或哭嚎声。更糟的是,白无常身为知名阴帅,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鬼向他点头哈腰地打招呼,有的刚死,鞠躬一个不小心就把脑袋鞠掉了,这真是要了我的小命。白无常显然没什么同情心,走在一旁看着我被吓得失魂落魄也只是淡淡笑着。阴间的植物和阳间的花花草草不一样,连桂花都带着点寒凛凛的幽光。花儿因为开得很旺,重重的花朵把枝头都压得弯了腰。桂花的花香衬着白无常那阴气十足的笑容,让我觉得浑身上下冷飕飕的快要犯风湿了。走了一段,他用哭丧棒指了指马路对面排长队的铺子:“那是纸钱行,最近七月半快到了,上面家家户户都在烧纸钱,最近这里生意也爆满。”被异兽拖拽的马车呼啸而过,带起的风吹落满枝头的桂花,也把纸钱行门前的白色铜钱纸币吹得满地都是,看上去很是不吉利。不过作为生前为金钱困扰险些死成穷鬼的人,我对花销的源头还是颇有兴趣:“在这里只能靠取纸钱生活么?”“当然不是,等你还了魂,就有机会找一份符合你鬼种的工作。例如产妇鬼,便是因生产而死的女鬼,多半都是当童子鬼的保姆;野鬼,便是死在荒郊野外的,多半都是当巡逻兵或诗人;僵尸因为反应迟钝,一般都做重复机械的苦力活……总之,死法决定了你在阴间的司职。”“那水鬼呢?”“恐怕要先送下了十八层地狱,回来以后才能决定。”“什么!”我脑壳顶上那块皮一阵发麻。随即看见白无常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知道自己又被诓了。这无常爷是个聪明人,和他说话我总得提防着,不然一个不小心就成了个四方棒槌。相反,一跟少卿说话,无论谈什么,我都觉得自己简直聪明绝顶无可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