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等聂十方说完,朱未就抢过话来道:「俺……俺就是从乡下来这里喂猪的,俺……俺叫朱未。」他转身面对聂十方,难过的低下头:「十方,这……这个就是你要娶的媳妇儿吧,挺好,真的,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那个……俺……俺还得回去喂猪,你让弟妹……让弟妹别生气,俺刚才不是故意的……人家大老远的赶过来嫁你,一个女孩儿家肯主动上男人的门,这就难得,你……你好好对人家。」心里好难过,难过的都快要哭出来了,可人家大喜的日子,自己掉眼泪多不吉利。朱未扭头就走,因此也没见到旁边寒芳仙子一副要气昏过去的表情。聂十方简直要为朱未的表现鼓掌喝彩了,如果不是这么多人在眼前看着,不是师傅随后就会赶到,他真的想搂过朱未好好的亲亲他抱抱他,天啊,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可爱。看他的表情,是真心实意的替寒芳说话,却不知这话正戳中那女人的痛处,不啻于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真是太快人心啊。「朱朱,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娶亲了。」聂十方呵呵的笑,一把拉过朱未:「没事儿,寒芳仙子和我呢,只是因为师门有点儿关系,这次路过才上山来看看罢了,人家远来是客,所以你刚刚那么说是不对的,但我知道,你这人厚道,这话肯定是别人说给你听的,走吧,咱们一起进厅里喝茶去。」聂十方这话也是一语双关,第一个撇清了自己和寒芳的关系,第二个等于婉转的告诉寒芳,看吧,我山寨里的人对你的评价可都不怎么样,你就在这里少住几天吧。「不……不是……俺猪还没喂完呢,十方,你……你别拉俺。」朱未在后面拼命的叫,一眼看见被冷在那儿的寒芳仙子,还得替客人着想:「那个……啥仙子,你……你赶紧进来吧,十方他……他不好意思拉你……你自己跟过来吧。」寒芳仙子气的浑身颤抖,心想他不好意思拉我,倒好意思拉你,朱朱?这名字叫得也太亲切了吧,一个土包子而已……土包子?这个词让寒芳仙子的心里蓦然就是一惊,她没有忘记沈千里和江百川就是娶了一个土包子的,难道聂十方?想到这里,再顾不得什么矜持,也不用丫头搀扶了,提起裙脚就快步跟了进去,省得让这两人在厅里独处久了,又发生什么「奸情」。等到他们的身影一消失,山寨里的这帮家伙们就捧腹弯腰的找旮旯儿偷笑去了。最后遮天和蔽日好容易笑完了,又把众人召集起来,大声道:「嘿嘿,和你们说啊,我又有主意了,弟兄们,看见朱朱刚才的表现没?对咱们主子似乎也不是没有情意的,不管怎么说,咱们这一回得用各种方式把他哄上押寨夫人的位置,嘿嘿,到那时就是咱们的福气了,你们没听江寨主和沈寨主的手下们都说了吗?他们现在那日子,绝对过得滋润。」众人一起应声,大家献策献力,踊跃发言,很快就制定了基本方案,而此时,坐在聚义厅里正浑身不自在的朱未忽然间就打了好几个大喷嚏,他抬起头自言自语道:「奇怪啊,是谁这么念叨俺呢?」聂十方的师傅之前因为在路上有事,便让寒芳仙子先过来,说自己随后就到,不过他并没有遵守诺言,随后就到的是一封信,言说又遇见了沈千里的师傅,两个老伙计一起赌钱去了,所以来信说还要耽搁几日才能到。聂十方这下子放了心,如此甚好,他要想办法利用这几天时间将寒芳仙子彻底赶走,自从那天和朱朱因为寒芳仙子的缘故又独处了一回,他本来都绝望的心又开始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尤其有寒芳仙子这么个现成的反面教材在这里摆着,聂十方发现自己还是要卯足劲儿把朱未追到手才好。现在他极为后悔中秋节那天晚上拒绝了朱未给自己的狐狸皮袍子,而且似乎他还说了一些很绝情的话,那时候是为了挥泪斩情丝,不过现在发现情丝太坚韧了,别说挥泪,就是挥刀也斩不断,所以他又开始琢磨着该怎样将那件袍子要回来。朱未哪里知道聂十方的花花肠子。他现在又添了新的烦恼,山寨的兄弟们又开始天天往他那里跑了,全部是声泪俱下的控诉寒芳仙子对他们的迫害,末了总是用热切的眼神看着自己,拉着他的手做恳切状说一句奇怪的话:「朱朱你说,这样的女人若当了押寨夫人,还有我们的好日子过吗?」这话说得奇怪,聂十方娶谁当押寨夫人是他能管的了的吗?因此朱未这几天都在寻思着兄弟们到他面前说这些话的用意,这一天他刚觉得自己悟出了一点,聂十方和遮天蔽日便到了。聂十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张嘴就跟朱未说:你把那件狐狸皮袍子给我吧,这可是自己亲手拒绝了的东西。不过他也早就想好了说辞,因此象征性的问了几句朱未的生活后,话题便转到天气上了。「朱朱啊,这到深秋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你这里觉得怎么样啊?」聂十方今天故意穿着一件单衣,说完这句话时又故意颤抖了两下来暗示朱未。「嗯,俺觉得还好,荷花山可比俺们落水村暖和多了,俺现在穿着单衣也不觉得冷。」朱未低着头,不敢看聂十方,因为之前的猜测,他现在想的完全是另一回事。「那个……天气越来越冷了,连我都觉得冷。」聂十方又抖了两下,连遮天和蔽日都在一边干著急,心想朱朱你倒是看主子一眼啊,难为他表演的这么卖力。「啊?是吗?那你多穿几件衣服吧。」朱未盯着自己的脚尖,似乎那上面正趴着两只青蛙。「我……我没有衣服。」聂十方说这句话的时候,坚厚的脸皮也不觉红了,而旁边的遮天和蔽日受不了打击,险些摔倒在地上。他们不敢置信的看着聂十方:主子,这谎撒的也有点儿太离谱了吧,你……你说你没有衣服?谁信啊。「啊,那……那个……俺也没有多余的衣服。」朱未还没明白聂十方的用意,嗫嚅着答,虽然聂十方告诉过自己不用客气,想要什么就跟伺候的人说,可是寄人篱下,他可从来没去讨过这个嫌。「什么?那件狐狸皮袍子呢?」聂十方猛的跳了起来,一步就跨到朱未面前:「你……你不会是送人了吧?你送给谁了?是那个王八蛋敢要?那是我的,是要送给我的袍子,他也敢抢?」过于震惊和心痛的聂十方完全的暴露了本来面目,张牙舞爪的喊。「啊?你……你说那件袍子?」朱未愕然抬头看着他:「没……没有,那件袍子没送人。」他被聂十方的表情吓到,连忙从衣柜里取出那件袍子:「之前……之前你因为它的颜色杂,又掺了狼皮进去说不要……俺,俺本来想留给自己穿……」聂十方冲上前一把抢过那件袍子护在胸前,笑颜逐开的对朱未道:「你想穿什么样的告诉我,让师傅给你做去,管他狐狸皮还是貂皮,都有,式样也好,但这件衣服得留给我,这本来就是给我的。」「可……可是你不要啊,而聂十方,你……你连自己都没有衣服穿了,哪还有钱给俺做衣服啊。」朱未诚实的看着聂十方。「咳咳,那个……咳咳,这个……是因为吧,别人做的我都不喜欢,我就想穿你给我做的衣服。」聂十方现在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该撒那么蹩脚的谎了。「可是……可是这里混着狼皮呢,单纯的狐狸皮或者貂皮更好吧?式样也好。」朱未继续诚实的看聂十方,用他之前的话来砸他。「那个……咳咳……这个,其实混了狼皮更好,狼毛虽然有些硬,但是暖和啊,而且狼的皮是软的。」聂十方有些招架不住了。不得不继续用谎言来弥补前一个谎言。「啊,原来是这样,那俺做的时候,也加一块狼皮进去好不好?」朱未瞪着大眼晴,那份无辜的表情让遮天和蔽日彻底绝倒。「随……随你的便。」聂十方狼狈的逃出去,开始认真考虑再摊一次牌的事情,现在看来,指望用暗示让朱未明白自己的感情是没有用了。遮天和蔽日也要跟出去,却被朱未叫住。聂十方心里一凛,立刻放慢了脚步,重新回到窗子跟前偷听。屋内,朱未期期艾艾的开口:「这些天弟兄们又来得勤了,一个劲儿的和俺说若那个寒芳仙子当上了押寨夫人,咱们山塞里的人都别想有好日子过。」遮天和蔽日挺高兴:没想到那群家伙办事的效率挺高。窗外的聂十方也挺高兴:没想到那群家伙还挺替自己出力的。「是啊,的确是这样。」遮天咳了一声后严肃回答。「俺在想,弟兄门为什么要到俺面前说这种话,是不是……是不是?」朱未的语气添了一丝惶恐:「是不是弟兄们想让俺离开荷花山,又不好意思开口直接撵人,所以就用这个法子来让俺离开。」遮天和蔽日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朱未那颗脑袋里到底装着什么,他是怎么七拐八弯的就胡思乱想到这份儿上了。聂十方在窗外怒发冲冠,对众人的评价立刻颠覆:呸,这群没用的东西,没事儿到朱朱面前乱嚼什么舌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