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漫漫,无可寻。李德全眼瞅着太后越走越快,已然奔驰起来,心突突直跳,忙丢了手里的风衣跟上前去。“聚散岂能随心,浮世情愁悲欢离合,我泣我飘零……”直到玄烨骑马儿抱起在雪地里狂奔无路的宁芳,李德全才惊魂稍定。前方,那么大个海子沼,掉了进去哪还有……玄烨看着怀里满面泪水的人儿,突然觉得什么烦愁都已远去。是啊,愁什么呢?只要他想,便没有解不开的愁。只是怀里的皇额娘,却是最需他安抚、关怀的人儿,刻也离不了他,刻也离不了……这么想着,便心情愉悦,笑意满面,只用挥袄把搂实,不叫丝寒风入将麾内:“这个曲子不衷听呀不衷听(句让俺想起孙悟空海底试兵器那段),什么聚散什么离合,与皇额娘同朕有何关休?”玄烨搂紧了人儿把马缰抖抖,便重新飞奔而去。“莫问前路,旦求君安。浮华若世,只求君在!”二月初,圣驾回宫。月中,加封鳌拜党徒班布尔善为大学士。并起复图海为大学士。三月末,病中索尼携政敌正白旗辅臣苏克萨哈上书请皇上亲政。玄烨注视着这纸上书,唇边闪过嘲讽。“索尼已知命不久矣,才上书请朕亲政,最后一次谋划,只怕也是为全了赫舍里氏的威信。”“皇上毕竟是皇上,若是皇上不得以亲政,又何来皇后之份?索尼老狐狸,临去了才出此招,也是为全了皇后的身份。”玄烨听皇祖母之言正对己心,便更是对赫舍里氏不耻,面上却无丝毫颜色。“不过,为己谋利也为偿不可,也正好全了皇上的心思。依皇上看,折子——是发、还是不发?”玄烨对太皇太后便是一揖:“依孙儿看,还不是时候。索尼毕竟还有气儿,鳌拜未必肯只以他一言便从之……到不如多使人层层上折子,正作实了顺应民心……”太皇太后微笑着首,不再开口。康熙六年四月,加索尼一等公,其五子心裕袭其伯位。六月二十三日,四朝老臣索尼荣恩病故,上谥号“文忠”。七月初三,久经书言,经太皇太后允之,择初七吉日皇上亲政。得失之间已久远熬过盛夏,玄烨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小家伙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可爱,像个小老头,令宁芳十分失望,连抱一抱的冲动都没有。太皇太后到是高兴异常,第一个孩子便是她的曾孙子,足足赏了小皇子同他额娘一屋子东西。玄烨同宁芳到是一派的,先前得了皇子的高兴劲儿在看到婴儿的模样时过半打了回去。“小孩子一生出来都是这样的,皇上出生时还没我们大阿哥漂亮着呢。”皇上勉为其难地再看了两眼也就罢了,使了一堆的嬷嬷奴才好生照顾着。至于生了孩子的马佳氏,这回子的样子是不能见天颜的。三日后,大阿哥得了名儿一一承瑞。同一天,长春宫张氏被枕出喜脉。太皇太后和众人听了,到是愁大过喜。可皇上到是愉悦异常,直喜滋滋地点着头。“你这又唱的哪一出?”“佛曰:不可说也不可说。”宁芳狠狠地隔衣拧了他一把,也没能叫他松口。“你不是一一-”玄烨一见宁芳那怀疑的神色便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哼,还需要朕动手吗?看着吧,遏必隆那老贼,是忍不住一奴才先他女儿怀了龙种骑到他脸上来,嘿嘿。”宁芳是足足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不过她实在不怎么喜欢这些,也便丢了那感觉。“最近你同晴芳蛮好的?”见宁芳一脸的八卦,玄烨给了她一个白眼:“别人的事,你少管。”“喂,怎么是别人的事呢?这不是与你有关吗?”“与我有什么关系?有关系的也是后妃与皇帝的关系。自然是与你我没任何关系。”宁芳撇了撇嘴,知道这小子嘴紧,不想说的绝不就犯,也只好做罢。“那盛京的地震总可以说了吧。”“地震到是不严重。”“哎,皇陵是个什么样子?”宁芳八卦地凑了上去,拉把着小三的胳膊。没办法,这女子听过皇陵无数,却没亲见过一座,这回子抓到一个真皇帝,还不得满足下好奇心。“怎么?想看看?”“嗯嗯。”“皇陵呀一一不就是地宫。”宁芳等着他下文,他小子却半天没声了。抖了抖脸颊子,狠狠地拉长了小三的耳边子往上提。“哎哟哟一一痛,痛一一”“痛一一?不痛你不知道本太后的厉害!”李德全凑着帘缝子往里一瞅,果见太后主子提了皇上的耳边子呆在半空里上上下下的,直弄得皇上叫也不敢大叫,直低吟着“我错了……错了”。皇上对那张氏也却是好,如果不是宁芳心里清楚小三的性子,这亲眼见着他对美人虚寒问暖的也觉得他“真心十足”。张氏虽怀有身孕,皇上仍一月有半月陪着张氏,另半月再分了大半予皇后。有时候睡不着,宁芳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小三心里的小九九,可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么着严重影响了睡眠质量之后没几天,便有皇上上门过问因由。“皇额娘操的哪门子心,后宫嫔妃都是政治问题,与皇帝有关,却与你我无关。出了这门,你是皇太后,但与皇太后的清净又有什么关系?出了这门,我是皇上,有关也是与朕有关。进了这门,我便是我,只有你我,又与你我何关?……”宁芳听他在这里你你、我我、出了、进了、无关、有关、皇上、太后的一大堆“绕口令”,显然被绕了进去。“停停……我不问了还不行嘛?什么乱七八糟的。”玄烨见宁芳歪回了榻上,知道效果已达到,便凑上去半趴在宁芳身上,“有时间多看看吃食,想想怎么给我弄点好吃的,我可有两个多月没吃上你做的鱼粥了。”宁芳一指抵在他的眉心:“你就鱼粥去吧,吃不腻死你。”“你要是天天做,腻不腻死也是我的事,就怕某人只说不练嘴把式。”宁芳也不好回嘴,毕竟是自个儿说话不算数。再说了,这天越来越冷,她也真懒得动弹。“好了好了,我看便是,你想吃什么?”“还有人替人做饭问别人吃什么的?”宁芳撇撇嘴,恨恨地隔着冬服咬了他一口,反正皮厚。康熙六年腊月一切顺利,只长春宫里的张庶妃身弱小产,活脱脱一个男婴没了。除了皇上不高兴了几日,宫里却仍旧喜庆着。就在这种喜庆的氛围里,送去旧年、迎来新年之际,却有件“大事”悄悄地向宁芳逼近,并因此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玄烨挑了暖帘子进来,便见宁芳坐在暖榻上用她自制的羽毛笔画着样子,连头也没抬。“画什么呢?”上前一看,一只圆鼓鼓的似羊非羊、似猪非猪的东西,“这是要做给谁的?年都过去了。”“给素心的,她二月里过二十四岁生辰,我想做只喜羊羊绒偶给她。”玄烨仔细瞅了瞅,果然见那纸上图形的两耳上有些褶子。“三月里还有我的生辰,怎么不见你给我也制一只。”宁芳挑着眼帘子瞥了他一眼,放下笔头子:“今天怎么这个时辰就来了?早朝上完了?我使了素心给你送的虾饺吃了没?”玄烨理了理衣袖口,举了几子上的那只茶盅喝了一口:“没什么事,还不能早点来看你?省得你说闷。”宁芳笑笑,吹干了墨迹,叫了善眸进来,使他多准备新绵和起毛多的料子。吩咐完了,和着玄烨吃了顿早膳,正要使着这小子给她讲讲上朝时的盛况,便见李德全一脸子惊慌地入了内,只给了她半个眼色便缩了回去,冲着小三耳语了几句。眼瞅着小三也给了自己一个奇怪的表情,宁芳这里正打鼓子要问,那里玄烨已经起了身向外走去。“前朝有些个事,我先走了。”“哎一一哎一一”等着宁芳笈了一半鞋出来,早已不见两人的影子。对着无人的院门愣了半天,宁芳的眼帘突突跳得厉害:“顾总管。”“奴才在。”“你跟着去打听打听,到底出什么事了?”顾问行领了旨便去了,宁芳在门口立了半刻回了屋,便是坐立不安,又再等了一刻,还不见顾公公回来,再使了善眸前去。再坐了半刻实在是心慌的不行,着了正装便出了慈仁宫。日精门外便被一内卫所栏,宁芳仔细一辩才认出此人正是皇后的二叔索额图。“禀皇太后,皇上正召见着外臣,此时不便见懿驾,还请皇太后暂且回宫,奴才回了皇上亲自入慈仁宫看望。”此人十分精壮,与明珠等高却壮出一轮,这么着跪在宁芳脚前便能挡了半路。宁芳也不同他罗嗦,生生退了两步,见他气息下沉再突得冲向前去。那索额图眼见着皇太后使诈,再想拦却是不敢近身,睁睁地看着皇太后冲进了乾清宫。乾清宫内一干人等早一时听闻太后进了宫,虽心下焦虑行为上却再做不得什么可以补救,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太后撞了进来,对着正殿下衣裳嵝褛的女尸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