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你喜欢将军吗?”
少女沉下脸,唇齿磕绊半日,啐道:“你骗谁呢,贺燕奴,本朝开国就出过两位大将军。”
语毕,她歪头倚在木枕上,背朝少年,阖目装起睡来。
不想真睡着了。
然而睡得并不安稳,意识如堕烟海,沉沉浮浮,浑身似有游虫行走,隐约听到短兵相接的厮杀声。
萧偃掐着点,原打算守着宋迢迢小憩片刻,再出洞府与颜祁等人缠斗。
按照折冲府的行军速度,大抵巳时就会逼近此地,他还有半个时辰的空隙。
半个时辰。
既不足以让他带宋迢迢安然离开,也不至于毫无退路,若他能再勉力拖延上一二刻钟,惊寒或能接引沈间辛的军马来到此地。
惊寒是昨日唯一脱身出去报信的。
可就在他思忖间,宋迢迢突地发起了高热。
他虽不甚懂医理,但观她症状,丝毫不像伤寒,她的面颊酡红,裸露的肌肤斑疹隐隐,手足滚烫,时有瘛瘲。(2)
既不似等闲外感热病,恐怕是中了什么疠气、邪毒。
俱是轻易便能夺人性命的。
他呼吸紧窒,不敢耽搁寸息,即刻翻找起续过他命的丹药,好容易搜出两颗,他颤着手令宋迢迢服下。
见她面色缓和些许,他伸手拥起她,像揣琉璃器般将她护在胸前,披起蓑衣,凌波步入雨幕。
为今之计,只有他持剑杀出重围这一条。
数千骑兵纷沓而至。
两军对垒,他事先将少女藏身在就近的石壁,孤身迎敌。
于习武一事,萧偃是天生的怪才,他是自幼沤着剧毒蛊虫长成的,鞭伤虐打同样遭过不少,竟没有落下丝毫病证,反使他诸毒不受,练就一副钢筋铁骨。
嬷嬷说,他是身体里的毒克着毒,将自己炼作了一座天然的药鼎。
他凭借这罕有的体质,不论严寒酷暑,驰马试剑一日不落,舞枪、长垛(3)无不是行手,因有贺氏血脉又师承诸梁,肉搏时矫健,运剑时惊逸。
数年推盘点沙的实战经验,让他熟读的兵书得到了实践。
他成长的太过疾速,曾令无数人叹为观止。
而今,狭长山谷中,泱泱军士如同厚重的沙砾,自坡面向他倾覆而来,顷刻将他淹没。
万滴黄沙中仅有一株孤弱的星火,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必然会被湮灭。
不想星火燎原,萧偃以一支长剑挑翻数十名甲兵,顷刻间反客为主,夺过骑兵的马匹,效飞燕之姿游曳于阵营,所到之处长剑如鸿,割破连片的头颅,鲜血涌溅。
敌军因他的左突右冲逐渐溃散,间或有败走者,扰乱军心;亦有忠勇之士,不断前突,惹得他分神乏术,背部伤痕崩裂,旧伤叠新伤,满目疮痍。
他沉着以待,一连斩杀数人后,得寻空隙,收剑换上长弓,别上钢簇箭,凝眸对准远处帅旗。
确切来说,是帅旗下的颜祁。
颜祁大骇,思及步弓射程虽长,倘要在马背上用步弓,非力大神勇者不敢为,一个毛头小儿岂有此等能耐。
话是如此,他依旧悄悄挪动了位置,命四周军卫戒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