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墨雪雁不用真名无法参与选秀之事,那墨紫雨使用真名又为哪般?正因为不确定墨紫雨的身份,玉峙仁并未打草惊蛇。但他确定墨雪雁绝非个人行为,至于幕后之人他心里也有数,不过,若想扳动此名指使者还得需要墨雪雁当面指证。想到玉峙王朝最后一块顽石即将倒台之画面,玉峙仁不由得扬起唇边一抹怅然的笑意。——武南王三皇叔,终究无法忍受丧子之痛,对他玉峙仁已到不杀不快的地步。思于此,他伸出一根手指向太监总管发出暗示。收到信号的老太监命乔晓佳原地待命,即刻掉头离开。俄顷,侍卫们又拖着奄奄一息的女刺客返回这条路,乔晓佳倒退几步避而远之。女刺客衣衫湿漉,好似刚刚被冷水浇醒,她悠悠地抬起眼皮,当乔晓佳的容貌落入她模糊的视线时——墨雪雁不自觉地睁大了一下眼睛。随后垂目低头,将原本就凌乱的发丝胡乱甩在脸前,心脏犹如鼓击。而这一幕岂能逃过玉峙仁锐利的双眸,显而易见,墨雪雁识得墨紫雨。于是,他旋身走下观景台。……只身站在御花园中的乔晓佳不敢乱跑乱坐,蹲在花圃旁休息,疲惫不堪的她哈欠连连。“未睡好?”“呃?!……民女叩见皇上。”乔晓佳正好半蹲,索性侧转身跪地行礼。玉峙仁但笑不语,弯身采摘一枝牡丹,顺手插在乔晓佳松散的盘发里,稍显不悦道:“你梳得发式并非玉峙国正统发髻,谁允许你如此打理?”乔晓佳见他脸色微变,怯懦地回:“不瞒皇上,民女在一次震荡中不慎丧失了部分记忆,平时做些粗重活也未太注重仪表,民女回去之后马上重学梳头。”玉峙仁未再追究,一手环背,信步前行,幽幽地说:“陪朕走走。”她这般急于阐明失忆之事?未免太过巧合了吧。“是。”乔晓佳擦了把冷汗,跟在他身后一尺的位置,如履薄冰。“昨日你跳的那支舞从何处习得?”“回皇上的话,民女自创。”玉峙仁回眸凝睇,莞尔一笑:“你这是在告诉朕何谓媚骨天生?”虽然玉峙仁语调温和,却令她胆战心惊。乔晓佳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玉峙仁未得到回应,驻足转身,走到乔晓佳身前,一片阴影笼罩于头顶,她唯唯诺诺地抬起眸,他的注视如同无形的压力,压得她特想一把推开玉峙仁。“皇上,民女只是段府的下人,从未有过妄想。”“嗯?此话何意?”噗通一声,乔晓佳再次跪下,正色道:“民女从未觊觎段府妾室之位,请皇上放过民女。”“起初呢,朕确实希望你自行离开段府,可你看似冰雪聪明却未明白朕的意思。现如今,朕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玉峙仁将她扶起,笑着问,“你认为何事会比整治朝纲之风气更为关键呢?”乔晓佳不懂他一双如钩子般的眼睛究竟想从她嘴里掏出什么内容,她思忖片刻,不由打了个冷颤,莫非玉峙仁怀疑段瑞龙对朝廷有二心?!“民女愚钝,请皇上明示。”玉峙仁一笑付之:“有兴趣做官吗?”“我?……”乔晓佳错愕了。“迄今为止,在朕身边可以做到荣辱不惊的忠臣只有一位,你也认识。”乔晓佳心中一惊,玉峙仁敏锐的洞察力令她不得不佩服,他已看出她的心思,所以特意加上“忠臣”两字降低她的警惕性。“朕再问你一次,是否愿意做官?”“民女斗胆问一句,职务是?”“总管之位,明日早朝,朕要你替代他的位置。”说着,玉峙仁指向老太监的方向。总管太监顷刻间煞白了脸色,瘫软跪地连连磕头:“皇上开恩,刺客混入宫中与奴才毫无关联啊,皇上开恩啊!……”秀女经他这一关入宫,他就知晓皇上不会就此作罢。然而,总管太监的哀求声依旧在侍卫的拖拽下越飘越远。乔晓佳注视玉峙仁淡然的神情,真感到不寒而栗。玉峙仁拾起从总管太监头顶中摘下来的玉冠,拭了下灰尘,递给乔晓佳。“御前总管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坐多久全在你。”乔晓佳沉了沉气,高举双手接过玉冠,领旨谢恩。玉峙仁敛起温柔的笑意,以居高临下的气势告诫墨紫雨。“三不允:不允暴露女儿身,不允收受贿赂,不允与朝臣私下会谈。下朝之后,方可自行出入皇宫,但不可超过三个时辰,至于段瑞龙那边,朕相信你自能应对。”“谨遵圣旨。”她的眼中泛起潋滟的光,机会来了,不管玉峙仁是想要她的命还是借她的手排除异己,总之权利暂时放在她的手心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旦夕祸福,各安天命吧。玉峙仁则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未曾想过会与女子斗智。有趣。====================================================================“娘,您穿的那条裙子……丑……”墨无名坐在床边看着娘亲换衣服,顺便给个评价。自然好看不了,这分明是一件太监官服。房门紧闭,乔晓佳穿戴整齐之后站在铜镜前左右打量一番,随后将一个黑色眼罩遮住半只眼睛,这是玉峙仁给她下达的命令——不但要守口如瓶,还要在文武百官面前隐藏容貌。她明白,主要是为了避开段瑞龙及耿一鸣的注意。她不愿深究玉峙仁让她做官的原因,因为想得太深便知晓定有阴谋,与其惶惶不可终日还不如顺其自然。老话怎么说来着:阎王叫你三更死,绝不会留你过五更。“墨墨,娘给你找了一个爹。”当务之急是将墨无名过继给段瑞龙。“嗯?!”墨无名瞪大双眼,刺溜一声滚下床,跌跌撞撞地走到她身旁,跳脚追问,“娘娘娘!爹在何处,墨墨要见爹!”“墨墨见过。段瑞龙段将军。”“……”墨无名眨巴眨巴大眼睛,“段将军……是墨墨的爹?”“嗯,明后天娘带墨墨去见爹,听娘安排,”乔晓佳放心眼罩抱起墨无名,柔声细气道,“墨紫雨是墨墨的姐姐,段瑞龙段将军是墨墨的爹,莫多问,记起来。”墨无名何止一脸迷惘,简直是晕头转向,但是娘亲的话必须要听,他拧起小眉头。半晌,乔晓佳问:“我是谁?”“墨墨的姐……”墨无名抖抖唇。“爹是谁?”“段将军!”墨无名又亢奋了,有爹了有爹了!孩子毕竟是孩子,他只知晓有爹娘是一件幸福的事,并不会深入思考。乔晓佳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真是为难孩子了,小小的脑瓜里要塞入诸多错误的讯息。但是她也是没办法,一旦身份败露他们娘俩都得出事。思于此,她褪下朝服,叠好,放入包裹。明日凌晨,也就是早上六点左右,她必须抵达玉峙仁的寝宫,在那里把官服换上,戴上玉冠,再以总管太监的身份服侍左右。下朝之后返回段府,三个时辰的自由活动时间也就是六个小时,伺候身受重伤的段瑞龙,陪儿子玩会儿,再返回皇宫,前往御书房见玉峙仁,晚上是否睡在寝宫中她还不确定。她忍不住在心底飚一句脏话。生前好吃懒做,穿越后披星戴月,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皇上命你教宫女跳舞?”段瑞龙半信半疑地问。“嗯,此事说来是巧合了些,我当时并不知皇上就在不远处观望,皇上好似蛮喜欢这支舞,所以命我入宫教舞。”乔晓佳想到一个简单且最有说服力的理由。“本事够大的,跳给我看。”段瑞龙饶有兴趣地侧过头。乔晓佳料到他肯定会要求亲眼求证,所以来之前已经换好飘逸的长裙。“没乐器伴奏有些枯燥,将军凑合着看。”段瑞龙应了声,一手枕在头下,倒看她能跳出何等一支令皇上都要赞赏有加的舞。乔晓佳并未打算敷衍了事,舞不再难度多高,而是新奇,身为现代人的优点算是凸显出来了。她走到顶梁柱前方,利用这根看类似铁杆的柱子跳一段富有挑逗性的舞蹈。穿古装,跳杆舞,无配乐,她自认蛮滑稽的。归根究底还是依仗了女人与生俱来的优势。就在她刚刚起跳之际,轻快曼妙的乐曲却灌入耳孔,她回眸凝睇,只见段瑞龙手捏一支翠玉色的笛子,朝她笑了笑。乔晓佳不免感到错愕,她记得这支笛子原本挂在床边墙壁上,误以为只是一件装饰物,没想到粗犷豪爽的段瑞龙居然也会吹奏出如此婉约空灵的乐曲儿。段瑞龙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跳,笑起来的模样依旧灿烂。乔晓佳会意点头,伴随曲目所给出的节奏,缓缓地,横劈双腿,滑坐于地,同时,扬起长袖,舞动起曼妙的腰肢。对了,在此她要感谢穿越后的这副身体拥有一副极其柔软的筋骨,不止横劈叉竖劈叉轻而易举,就连一抬脚,脚尖超越头顶这般高难度的动作皆是不费吹灰之力。这偶然的发现,令乔晓佳对“墨紫雨”本人越发感到好奇,她究竟是怎么一个女子,从小学习琴棋书画还是练过武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