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统领却不同。拥有他们这工具的自然是庄主,但直接管理死士的却是统领。很多时候,除了外出做任务,癸仲的工作就只是传达统领命令。以他的经验看,统领虽然武功平平,身上却带着一股狠厉气息——连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人也会畏惧的气息。作为副统领,虽然见到统领的次数比寻常死士要多,但统领几乎都蒙着面,即使偶尔没蒙面时,他也不敢妄自窥探统领容貌。后来又犯了错被丢去伺候嚣张跋扈的骏少爷,机缘巧合下与尹蜚护法交谈,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谁知道,心狠手辣的统领竟然真是主子的师傅。如果尹蜚护法掌管着死士……又叫死士救出主人,会不会真的只是走个形式?可联想到他所熟知的那个庄主的作为,他只能无奈地放弃了这个想法。涂好药,癸仲动作轻柔地为少年系好衣扣,在他颈间轻啄了个吻,站起来冷冷走向跪立的人。随着癸仲的靠近,流音仿佛预感到什么,身体不由自主开始颤抖。读出癸仲眼中忽然现出的疑问,他勉强笑了笑,轻声道:“属下去了,癸仲大哥保重。”语毕,他仰头看看染了半边夜色的天空,微笑着低下头,忽然身子一震,斜斜歪倒在地。癸仲面色不变,轻嗯一声,就这么背手静立,看紫黑的血液从流音口中溢出。死士,知道的太多,抑或任务牵扯过大,大多都是有去无回。也许正因为如此惯例,流音得了命令后才义无反顾地咬破了口中毒药。一条生命就此消逝,却激不起他一丝怜惜。五年间,看过太多死士送命——自亲手了结的也不少,早不把死士当成血肉之躯了。纵使年龄相差不大,死士与主子,哪敢相提并论?一阵寒风吹过,撩起了他蓬乱的头发。癸仲回过神,面无表情地将额前碎发朝后拢拢,弯腰抱起少年死士还未冷却的尸体,一瘸一拐朝远处走去。顾及昏迷中的主人,癸仲没敢走远,只是将尸体抱到下风处准备处理掉。他在流音身上摸索着,取出数个瓷瓶和些许暗器,动作熟练地挑了瓶药水准备倒出,却忽然停住受伤动作。他看了看死士身上完整洁净的黑衣,又低头扫了眼自己的破烂衣衫,已经抓住了流音的衣领,却又在解开衣扣的瞬间长叹一声将药水全部倒出。药水腐蚀了厚厚的黑衣,紧接着又作用在死士的身体上,不一会儿,就只留下了一片水迹。癸仲静静看着少年死士消失,收好暗器和药物,用手捧起沙土一点点将水迹遮盖起来。仅过了片刻,这里就变得与平常无异,任谁也想不到一条鲜活的生命不久前才在这儿消失。他最后看了眼这片土地,尔后一瘸一拐挪回少年身旁,再没有回头。☆、迷糊与清醒49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癸仲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却发现身边的人依旧沉沉睡着。冷风飕飕的呼啸而过,少年时不时皱起眉头,似乎陷入噩梦之中,一直醒不过来。癸仲瞧见他将身子朝后缩了缩,想到死士的黑衣虽厚却挡不住风寒,就要找东西给许骏盖上。可他身边又哪有东西给人盖?死士盯着自己破烂的布衣,皱起眉头。如果当时脱下流音的衣服……不,人都死了,怎能将衣服也剥下。可主人……他只犹豫了片刻,就又看见少年蜷缩起身体,再顾不上什么,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少年抱到怀里。少年身上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癸仲冷得一颤,立刻紧张地伸手去探许骏腕脉。还好,脉象虽急促混乱,脉搏仍跳动着。为这异于常人的体温心痛,死士小心地让少年靠在他身上,伸出双臂将人箍住,试图用体温来温暖他的主人。夜未央,夜未眠。秋日苟延残喘的动物们早已休息,山林里除了风声,就只有他们二人的呼吸。抱着人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个时辰,主人的身体却完全没有变温暖的迹象。想到少年主人以往体温就偏低,癸仲就有些慌乱。轻拍上少年肩膀,试图唤醒他。可面对主人,他不敢用力,这时倒像是在给人按摩。许骏对外界不是全无反应,舒服地在他身上蹭了蹭,换了个姿势嘟嘟嘴就接着睡了。癸仲有些傻眼,低头呆呆看着嘴唇挨着他胸口的少年,动了动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主人似乎睡得挺香,身体应该……没有大碍吧。他抬手轻碰下少年白嫩的脸颊,默默的安慰自己。“主人,主人?”夜里幽静,癸仲抱着少年竟感到莫名的安心,迷迷糊糊竟也睡了过去。这些日子孤身一人留在荒野中一直提在胸口的心,在见到少年的那一刻就放下了。可没过多久,他就被一阵阵颤动惊醒:少年双手在空中乱挥着,身体抖得厉害。顾不上再担心会弄痛少年,他用力摇着许骏的肩膀,连声呼叫。又过了会儿,少年逐渐安定下来,只是仍闭着眼,干爹干爹叫个不停。心中酸涩得就要溢出来,癸仲努力回想娘亲哄他的样子,一下下轻拍着怀中少年,低唱着童谣试图哄他入睡。歌词曲调早就同受过的伤痛一起随岁月剥落,癸仲的声音低沉,一首童谣被他唱得断断续续,倒像是念着什么武术功法,听起来说不出的怪异。唱第二遍时就顺畅了不少,忘了词的地方也不再停顿,而是轻声哼着带过去。直白柔和的童谣,在空旷的山林里被成年男人唱出来,竟也染上了几分寂寥。癸仲一遍遍重复着,与不时闪过厉色的狠厉眼神不同,他手上的动作轻缓而温柔。他知道,一直被人捧在手心里的主子,这次真的伤了心了。仿佛受到伤害的是自己,癸仲只想不顾一切回去质问庄主为何如此心狠手辣,可……庄主是他曾效忠的对象,是他主子全心信任的义父。他狠狠咬住下唇:当侍卫的时候虽然违背了庄主的命令,可还是一心想着效忠庄主的;后来成了死士更是如此,生命的意义根本就是为主子办事为庄主尽忠。可什么时候……心里的主人就完完全全变成了这个少年?发觉少年不再挣扎,癸仲稍稍减小了手臂力道,嘴巴边也荡起几分浅笑:少年拿刀命令他脱裤子,撅着嘴说要吸他元|阳,动了情扑上来要了他身子。主人给他吃烧饼,救他于险地,还背着他翻山越岭。极其屈辱的动作要求,由主子做出来,却并不难接受。就像是对外界不设防的孩子,做出伤人的动作,显露的却是分赤子之心。屈辱有,可很快就淡了——看那生涩的动作,怎会猜不到主人此前全无这方面的经验?把那么多第一次都给了他,且不说是不是爱,起码也是信了他的。如此的主人,怎不值得他用一切去保护?癸仲再未睡着,抱紧了冰凉的身子,就这么坐着直到天亮。太阳缓缓升起,逐渐高过了山峰树丛,打落下刺眼的光芒。癸仲的眼被这阳光刺得生疼,有心将少年带到别处休息,可他找的那个山洞小得根本不能容纳两个人。也许,主人晒晒太阳会暖和些?这么想着,他打消了另觅休息处的打算,而是闭上眼安静守护着怀里的主子。跪了七天七夜,身心俱疲的许少爷一觉睡到日薄西山,终于磨磨蹭蹭睁开了睡得朦胧的大眼睛。“阿仲,怎么是你?”少年完全不设防的问话令癸仲坐麻了的身体内部涌出一股暖流,连带着双眼的痛也减轻了不少。见少年没有爬起来的意思,他就没有起身行礼,只维持着先前的动作柔声道:“主人,安全了。”“安——”刚准备细问,许骏忽然想起来被打晕前所见到的一切:道貌岸然的干爹,安静受死的替身,还有那一箱密密麻麻的大蚂蚁。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许骏明白自己在害怕,只是分不清怕的是养大他的许正豪,还是那些噬人的虫子。见少年脸一下子变得惨白,癸仲连忙握住他攥起的拳头,手腕相叠、十指相扣。完全没有半分旖|旎气息,一切都只是用来宣泄恐惧。少年嘴里仍不住叫着干爹,手上却毫不留情地将癸仲推到在地,俯身压下。依靠本能驱使着,少年又一次撕开了癸仲残破的单衣,一下子分开结实有力的的双腿,长驱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