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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页(第1页)

拓跋六脩哼了一声:“不过是郁律的手下败将,孩儿自然能胜!”拓跋猗卢皱了皱眉。他那侄儿郁律,是拓跋部数一数二的强将。而自家这个长子,虽然能战,却莽撞轻狂。顺风仗打的多了,尾巴都要竖到天上。也不想想若无赵军配合,哪来那么多胜仗?段疾陆眷的战力不弱,就算是拓跋部正面迎战,谁胜谁负还在两可。何况几万哀兵拼死一搏,弄不好就要鱼死网破。偏偏那奕伯远就敢直取中军。若无成算,他会如此安排吗?只是赵军若真能扛住段部的正面撕咬,其战力,怕是比自己想象的还强。“既然能胜,先挥兵压一压阵吧。”不过这些,拓跋猗卢并没有表露在外,直接对儿子下令道。拓跋六脩登时精神大振,领兵出战。都是骑兵,又是经年的老对手。拓跋部出战,段部左翼随之而动。试探、防御,两军就像狡猾的豺狼,绕起圈来。虽然六脩冲的张牙舞爪,但是拓跋猗卢没有立刻施压,打得极为稳健。他可没有跟段狗兑子的打算,还是要看中军战况,再作打算。然而缠斗了不到半个时辰,段部的阵线突生异变!一名斥候快马奔来:“大单于,段部中军不稳!”“什么?!”拓跋猗卢一惊,赶忙问道,“赵军是如何用兵的?”“霹雳砲攻了五轮,步卒就压了上去。段部不敌!”那斥候面孔通红,语速极快,显然也被友军的战术震到了。拓跋猗卢猛地攥紧缰绳,提高了音量:“传令下去,全军压上!”不管赵军能不能击溃敌人中军,此刻都是最好的进攻时机!只要中军一乱,还怕左翼不破吗?只是这赵军,比预料的要强上太多啊!当年在北地纵横,打得乌桓尽溃,群雄俯首的公孙度,乃至魏武曹操,是否也如此强悍?拓跋部远未到崛起时刻,还需依附中原……心中纷乱不休,兵马却未停步。两面夹击下,段部庞大的军阵被彻底撕开,如同惊惶猎物,送入虎狼口中。新朝(3)驿马轮替,昼夜不停。八百里加急,入了王城亦不减速,一路烟尘滚滚,直入宫门。“又有捷报传来吗?”身为中书舍人,谢裒也是最先得知消息的人之一。不过跟旁人不同,这消息对他而言,尤多一份欢喜!他的兄长谢鲲如今官拜幽州刺史。前线的每一场胜仗,都有其运转之功。只待幽州平定,阿兄必然大有作为!放在两三年前,谁能想到他们陈郡谢氏,也能出一州刺史?这等高官向来都是豪门囊中之物,若不是兄长改投并州,何来今日风光?别说兄长,就连他也进了中书省,任中书舍人。虽然只有六品阶衔,但是中书舍人最为清贵,乃天子近臣。只这一条,便能看出陛下对谢氏的恩宠。这让谢裒感恩之余,也暗自警醒。当今天子重才干,轻玄谈。自己可万万不能放纵,应如兄长一般勤于政事,报答天子知遇之恩!待到兄长家的尚儿,和自家奕儿成人时,谢氏应当也能在新朝,扎下根基了吧?一时想着家族,一时惦念捷报,就连谢裒也有些神思不属,坐立难安。可惜他资历尚浅,不能御前承旨。此次战果如何,只能等同为舍人的郭璞回来转述了。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当郭璞终于回到官衙,莫说是谢裒,其他舍人也一拥而上,围了过去。“捷报如何?可拿下平州了?!”有人急急问道。郭璞捻须一笑:“车骑将军已于三日前大破襄平!那崔毖死于流矢,平州归附!”这话听得众人顿时一阵叫好。这才多长时间,就连定了幽平二州。王师勇悍,无人能挡!谢裒在兴奋之余,也不由暗忖。乱军之中,尚能擒到幽州都督段务勿尘,怎地到了平州,崔毖就死于流矢了呢?难不成,是因为清河崔氏的缘故?也是,若是崔毖不死,是杀是赦,还真有些麻烦。那段氏呢?天子又会如何惩处?正想着,郭璞已经继续说道:“……听闻捷报,陛下龙颜大悦,命车骑将军回京献俘。”献俘!陛下是想借此,一展国威啊!曾经肆虐中原,攻破长安的段氏鲜卑,已被彻底击垮。占据雍州的匈奴,还能苟延残喘多长时间?逃到南方的前朝余孽呢?说不定有生之年,能见到河山一统……称颂之声,已然响起。谢裒兴奋的身体发抖,不住捏着掌心,想要克制面上表情。若是悉心辅佐天子,百年后,自家是否也能在青史上记下一笔呢?随着圣旨出了禁中,王师大胜,献俘端门的消息,让整个洛阳城都沸腾了起来。这是多少年未曾出现的大典了?而如今,只立国一载,就能得见!大赵的圣天子果真是天命所归!在急切又兴奋的期盼中,大军姗姗回返。想要一睹亲军兵容,宣阳门内外,挤满了百姓,道路两侧水泄不透,几乎无处落足。壶浆箪食迎王师,谁肯落在人后?也不管那汹涌人潮,一位妇人下了牛车,在仆役的簇拥下向前走去。被她牵在手中的孩童讶异道:“阿娘,路边人多,为何不留在车上?”“王师凯旋,自当夹道相迎。”站在道边,那妇人定定望着远处的大军,轻声答道。铜驼街上,已经能看到军阵。最前方是马队,百来匹乌孙大马昂首踏步,蹄声若鼓。其后是披甲锐士,长槍灿灿,旌旗飒飒。成串的俘虏颈栓白绳,弓腰背负,一个个蓬头垢面,衣不蔽体。那童子才几岁年纪,被骇人军容吓退了半步,又睁大眼睛,好奇的打量那些降囚。看了半晌,他突然扯了扯娘亲,问道:“那些都是敌人?怎么跟城外乞儿相差无几?”是啊,这些段部王孙,哪还有往日威风?就连小小孩童,都看不上眼。妇人的目光停在了阵中,似是看到了什么,粲然一笑:“面对天子亲军,再怎么强的敌人,也要变作土鸡瓦狗。”她说的斩钉截铁,笃定无比,就像亲眼所见。天子亲军这么厉害吗?阿父是不是也隶属亲军呢?那孩童忍不住踮起了脚尖,努力看去。可惜,他的身量不足,看不到母亲所看的方向。阵列正中,一位大将策马而行。兜鍪狰狞,帅纛蔽日,无人能看清那人长相。然而百战虎贲,驱如鹰犬;千军万马,如臂使指。就算前后皆是猛士,亦无人能挡那人雄姿。也唯有郎君,能教出这等人物。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绿竹眼角溢出了泪光。当年在梁府,何曾想到今日景象?出嫁生子,她过很好。然而没有一日,不惦念十载前那段光阴。“阿娘,我也要入亲军!”身边孩童抓紧了母亲的手,低声叫道。绿竹笑了,伸手抚了抚儿子发顶:“只要勤练武艺,总有一日能报效天子……”就像他父亲一般,着盔披甲,以报圣恩。天子卤薄设于端门,浩浩荡荡,直铺到阊阖门外。鸣钟,鸣金鼓,奏铙歌,天子登御楼,鼓乐大作。颈上绳索一紧,段务勿尘踉踉跄跄迈出脚步,像一只老羊,被牵在了城下。无需呵斥,他主动跪在了光洁的御道上。身边,跪着的是他的长子段疾陆眷,族子段末柸,还有无数段氏族人。车骑将军进前一步:“奉旨平定幽州,所获俘囚,谨献阙下,请旨。”这声音,就像厉鞭,狠狠抽在了段务勿尘背上。辽西郡公的威仪,幽州都督的权势,早已灰飞烟灭。如今的他,只能佝偻身躯,尽量缩起肩膀,期盼高高在上的赵国皇帝,能饶他一条狗命。段部是降了的。虽然他和儿子是阵前被俘,但是辽西段氏里,终归有人开了城门。若是连降臣都杀,等到打匈奴、打晋国时,又有谁敢献城?他们当然不会杀自己,献降不过是彰显天子仁德的仪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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