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见是紫鹃过来,忙起身见礼。那蕊官、藕官虽然年岁小,但也晓得这个紫鹃虽然名义上是贾府的丫鬟,但实际上是县主身边伺候的人儿,比自己的地位高上不少,故也不敢托大。四人见过礼之后,莺儿笑道:“我见这花开得正好,便做几个花篮给我家姑娘送去。”紫鹃将那已经编好的花篮提在手上看了又看,叹道:“都说宝姑娘是个心细的主儿,没成想身边的人儿也是心灵手巧的。”那蕊官、藕官本就是贪玩的人,对这花篮早就爱不释手了,见紫鹃一夸,也附和着说了起来。莺儿抿嘴笑道:“不过是个玩意儿,有什么好夸的?”随后又问道:“咦,素日见你们很少出潇湘馆,为何今日你一个人出来?”紫鹃道:“我正要出来寻平儿姑娘,讨些蔷薇硝来。”莺儿笑道:“这有何难?我这刚好还有一些,何苦巴巴的去麻烦她?”说罢,莺儿将一包蔷薇硝递给了紫鹃。“这是我们家铺子里新制上用的,掌柜孝敬过来,我们家姑娘便分了我不少,我一个人也要不了那么多,便分一些给你可好?”紫鹃也陪笑道:“那倒省了我不少脚力,就替我谢谢宝姑娘了。”那蕊官见那硝粉白,便也眼红道:“两位姐姐,分我一些可好?”莺儿笑骂道:“你个小蹄子!见这个也眼红?罢了罢了,索性我们四个人分分好了。”于是蕊官、藕官大喜,忙取了自己的帕子,小心地收了起来。紫鹃因为事情毕了,便闲下来学着莺儿的样子编起柳条儿篮来了。这边四人正一边编着一边闲话的时候,那何妈的女儿春燕正走了过来。见莺儿、紫鹃在,便笑问道:“姐姐们编什么呢?”又见蕊官、藕官也在,忙寻了藕官说话,“前日你到底烧了什么纸?叫我姨妈看见了,要告你没告成,倒被宝玉赖了他好些不是,气得他一五一十告诉我妈。你们在外头二三年了,积了些什么仇恨,如今还不解开?”紫鹃一听,皱了下眉头。自己也是贾府的家生子,她自然晓得这贾府的忌讳。虽然这种事情也说不上什么,但偏偏有些婆子爱嚼舌,拿着鸡毛当令箭。那藕官一听,不服。便将那日的事情全说了出来。春燕听了也皱了眉头,道:“她是我的姨妈,也不好向着外人反说她的。怨不得宝玉说:‘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不好的毛病儿来,再老了,更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一个人,怎么变出三样来。’这话虽是混帐话,想起来真不错。别人不知道,只说我妈和姨妈他老姐儿两个,如今越老了越把钱看的真了。先是老姐儿两个在家抱怨没个差使进益,幸亏有了这园子,把我挑进来。可巧把我分到怡红院,家里省了我一个人的费用不算外,每月还有四五百钱的馀剩,这也还说不够。后来老姐儿两个都派到梨香院去照看他们,藕官认了我姨妈,芳官认了我妈,这几年着实宽绰了。如今挪进来,也算撂开手了,还只无厌,你说可笑不可笑?接着我妈和芳官又吵了一场,又要给宝玉吹汤,讨个没趣儿。幸亏园里的人多,没人记的清楚谁是谁的亲故,要有人记得,我们一家子叫人家看着什么意思呢。你这会子又跑了来弄这个,这一带地方上的东西都是我姑妈管着。他一得了这地,每日起早睡晚自己辛苦了还不算,每□着我们来照看,生怕有人遭塌,——我又怕误了我的差使。如今我们进来了,老姑嫂两个照看得谨谨慎慎,一根草也不许人乱动。你还掐这些好花儿,又折他的嫩树枝子,他们即刻就来,你看他们抱怨。”听到此话,莺儿冷笑道:“别人折掐使不得,独我使得。自从分了地基之后,各房里每日皆有分例的不用算,单算花草玩意儿:谁管什么,每日谁就把各房里姑娘丫头戴的,必要各色送些折枝去,另有插瓶的。惟有我们姑娘说了:‘一概不用送,等要什么再和你要。’究竟总没要过一次。我今便掐些,他们也不好意思说的。况且林姑娘房里的花枝都是宫里给的,少府监每日送上来的,何时要过园子里的?她若要说,我便也这样说与她听。”正说着,那春燕的姑妈便走了过来。见莺儿跟紫鹃手里都是些鲜花嫩柳便心痛起来,又不敢骂莺儿跟紫鹃,见春燕在一旁,便少不得找春燕发火。骂道:“你个小蹄子!我叫你看园子,你倒好,跑到这里来耍了。”春燕晓得这姑妈是因为心疼花儿,便笑道:“这不关我事,我不过是在这看会子。您老心疼这话,偏又怕事,如今拿了我作法是为何?”偏偏莺儿非要促狭这件事,笑道:“妈妈莫信她的话?这花儿都是春燕摘来的。”那婆子一听,大怒,拿着手上的拐杖便抽了过去,破口大骂起来。春燕哭道:“莺儿姐姐,你何苦害我?”莺儿见事情闹大了,忙拉住那婆子道:“妈妈,我那不过是些玩笑话罢了。”那婆子如何听得进去,只是随口道:“姑娘莫要多事,我不过是教训自家姑娘罢了。”莺儿一听,怒道:“你要管便在家里管!为何我说了玩笑话之后方管?你要管,便继续灌,横竖不干我的事。”说罢,莺儿坐下来继续编柳条篮。这边争闹了一会,春燕的妈也寻了出来,道:“我叫你出来舀水,你在这儿作甚?”那婆子便将刚刚一堆闲话说了,春燕妈又羞又恼,打了春燕一个耳光,骂道:“下作的小娼妇!你如今才出来几年,你也跟着那起轻薄浪小妇学!怎么就管不得你们了?干的我管不得,你是我自己生出来的,难道也不敢管你不成?既是你们这起蹄子到得去的地方我到不去,你就死在那里伺候,又跑出来浪汉子!”一面又抓起那柳条子来,直送到她脸上,问道,“这叫做什么?这编的是你娘的什么?”这话一出口,便得罪了莺儿跟紫鹃,紫鹃本是好脾气,但见事已如此,便冷笑道:“这是我跟莺儿编的,你指桑骂槐地做什么?”那妈妈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生生地打起春燕来,嘴里骂道:“我为何不能管?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何管不得?”春燕见妈妈打得狠了,便哭哭啼啼地跑走了。莺儿也没了兴致,赌气将一堆花连同那编好的柳条篮儿丢进水里,少不得那婆子又心痛跺脚了好一会。紫鹃见事已如此,便值得摇头叹气回了自己园子。回到潇湘馆,紫鹃便事情说与林黛玉听。林黛玉听完冷笑道:“这倒有趣,随他们去罢。”黛玉对贾府的事情越来越不操心,按照棠棣给出的消息来开,快则五月,晚则八月,当今圣上便会将林家老宅指给黛玉为府邸。虽然说,皇女只有公主方可开府,而黛玉还是低了公主两等的县主,但是皇帝为了显示自己对林如海的不一般,特例开府给黛玉。黛玉沉思了一会,便道:“紫鹃,你可愿随我回林家?”紫鹃一愣,随后跪下道:“姑娘若使得着我的,便带我走罢。”黛玉点点头,心想:就算离了贾府,那林家老宅又是好相与的?且不说外面多少人看着林家,就说林家那几房远亲又何尝不是抱着想将自己撕了吃了的心态。黛玉只得低头叹气了一声,希望船到桥头自然直吧。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主要是要扯出下一章的平儿判冤狱的事情,虽然是原著,我不想多写,但是不提及的话,情节推不下去。再两章,带着林妹妹离了贾府与林家那群亲戚去斗。与人斗,果然其乐无穷。这样也免得跟原著情节重合太多,毕竟在贾府这个环境里再杜撰一个跟原著一般的平行故事线,实在是太难了。这也算是我偷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