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沉默的成子突然说道:“我叫成鸿。”我轻轻嗯了一声,还是没有告诉他们辉月的名字。我不知道他们知道不知道辉月,应该是知道的,但是我想他们一定也不能相信这是辉月。我又要怎么告诉他们,辉月是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我根本说不出口。一行二人变成了四人。雨停之后上路,到了纪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慕原果然如他所说是识途老马,张罗住处晚饭头头是道。辉月开心的扑向热食的表情,让我觉得歉疚。虽然没有让他饿着,可我对他的照顾也绝没有这样好过。慕原还给备了热水,说是下午多少受了潮寒气,热热的泡一泡水会好些。辉月还是老习惯,一见到大桶的水,就立刻扯着我不放手。把辉月抱起来放进盛满了热水的大木桶里,舀起热水淋在他身上。辉月机伶伶的打个哆嗦。停下手来试试水温,的确不至于烫到,再接着舀水替他沐浴。热气升腾如雾,辉月伏在桶沿上,背脊雪白光洁,却比前两天又见瘦了些。替他净了身,拿大布巾裹了他抱出来,抹净水,替他再套上中衣。辉月手软软的攀在我肩上,身子向下沉坠,轻轻呢喃:“飞飞。”我嗯了一声,想着他大约是累狠了,渴睡。辉月的臂勾住我的脖子向后仰,我一个不防,和他一起跌在了榻上。“飞飞,”辉月双手捧起我的脸,唇轻轻在我的唇上碰了一下,细滑的舌头伸了出来在我的唇角轻轻一舔,骇得我猛力一把推开了他,两步跳下了榻来。辉月愣愣地斜在榻上看我,似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水盈盈的眼底有些蕴泪的样子,象是被我的态度伤害。看着那么天真的一双大眼,我倒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辉月乖,快点睡……”说着自己都觉得别扭的安慰的话。明明这些话对着小空的时候就说得顺溜……可是辉月这个无论是看长相看身材都不象儿童的超龄儿童,还是让我说得磕磕巴巴别别扭扭。他拉着我的领子,手指因为用力都有些泛白,我想把他拉开又怕扯疼他,而他那副表情好象是我在欺负他一样,眼圈红红的,只差没有哭起来。“辉月……快点睡吧……”本来这些天我都是抱着他入睡,可是今天这种情况,怎么看怎么诡异。“你睡吧……”拜托,别再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了,明明做着象狼的动作却是绵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诡异……我正想着今晚睡地板的可行性,辉月用力扯着我的脖子,嘴唇又贴了上来。感觉到嘴唇上突如其来的软热,我条件反射的推了一把。辉月啊的叫了一声跌倒在榻上,头碰到了床栏,咚的一声响。响的好大声……辉月捂着后脑勺坐起身来,嘴唇扁扁的,定定看着我。不大妙……果然……“呜……啊啊……飞飞……”辉月放声大哭。夜深人静声音传得特别远,房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一脸紧张之色的慕原闯了进来,一手持剑左看右看,好象在寻找一个不存在的刺客一样。看了一圈,没什么异样,只有我尴尬的坐在床沿辉月一面哭一面死死扯着我的袖子不放。慕愿的表情有点郁闷:“他哭什么?”我嗯了一声。让我怎么说?难道说是因为我不给他亲……然后他撞到头……其实说来说去还是慕原和成鸿的错吧。如果不是他们……辉月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肯定不会现在想要做这样的事。考虑了一下,省略地说:“他碰到头了。”这话绝对是实话实说的。慕原有些受不了的表情:“那你哄哄他让他别哭了,再哭把人都吵起来。”他关门走了,辉月哭的声音小了点儿,一边哭一边拿眼睛瞄我。我想他其实不是撞得太疼,大概还是吓坏了。可我也……觉得自己有些惊吓过度需要人安慰。说来说去这个罪恶根源还是在慕原和成鸿的身上!要不是他们在……辉月现在这种天真程度根本不会想出怎么做暧昧举动。“好吧……不哭……”被骚扰了的我还得安慰这个骚扰我的罪犯,抱着他慢慢揉那块被撞到地方,好象有些肿,大概是挺疼的吧。辉月无比委屈,哭得抽抽噎噎。好在这么一来他倒把刚才一心要做的事情忘记了,哭着哭着就哭累了,终于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紧闭着,手里捏着我的袖子,身子还时不时因为倒气儿而抽搐一下。我长长松一口气,靠着床边躺了下来。真不容易。突然有点理解,当家里的孩子到了青春期,有萌芽的冲动与好奇的时候,家长该是多头疼。这天晚上没有做那个一直摆脱不了的梦。行云的血一次又一次淹没着我的那个恶梦。我想这也许是太累了的缘故。慕原找了一辆马车,一来避免风吹日晒让辉月多吃苦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安全起见。毕竟他的相貌不够安全。辉月却是十足不乐意。我把他抱上车,放下车帘子的时候,他一手死死揪着我不放,一脸要被遗弃的表情。想不着痕迹的把他的手拉开,根本办不到。用力小了他不理会,用力大了,才掰开他两个手指头,眼睛里马上开始蕴泪。在车边僵持不下,成鸿已经不耐烦至极,压低了声音说:“你们到底是走不走?”慕愿看看辉月又看看我,忍着笑说:“算了,你也坐车吧。反正你这一头白发也是够引人注目的,我来赶车,让成子骑马好了。”辉月露出开心的笑颜,搂着我的胳臂头靠过来。朝阳映他脸上,两点未干的泪珠熠熠生光,一张脸如出水芙蓉一般,连慕原都看呆了眼,咂咂嘴说:“真不知道你哪里弄来这么个大美人。赶紧藏好,不然真会被人抢了去的。”车帘一闪放了下来,慕原打个响鞭,车子缓缓的向前驶去。辉月闲着坐在车里,我不许他掀开帘子向外看。他就和我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拉我一大丛头发开始乱扯,辫着乱七八糟的辫子。接着转移注意力,把我的手指当成了新玩具,捏捏,掐掐,扭扭,弯弯,最后还放到嘴里咬咬。咬得挺痒的。我一边诱哄一边想把手抽回来,他衔我的食指用力,痒变成了疼。我叹口气。算了,由他去。婴儿到了五六个月还要倒口水磨牙床,捉到什么咬什么呢……我这就……权当自己是在哄一个超大型号的婴儿好了。说起来当时带小空都没这么费劲,彼时还沾沾自喜,觉得不用喂奶哄孩子洗尿布就白捡这么大一儿子,难道现在就是眼前报还得快?刚偷乐过没多久马上就开始从头来?搓揉了一会儿,辉月的头发也揉散开了,披了一身。我看他动不动就压到自己的头疼得直皱眉,摸出一把小梳子来替他梳头。辉月乖乖坐着不动任我摆布。梳顺了,拿发带给他系好。辉月顺势回过头来一笑,我也回了一笑。笑意只显现到一半,下一半就僵住了。辉月微笑着凑过来,在我唇上轻轻啵了一下。好吧好吧……只是友情接吻。婴儿有时候也是很喜欢亲人的……我如此这般自我安慰……只不过这个婴儿的个头儿大了点儿相貌太美了一点儿……但他就心智而言还是不折不扣的儿童嘛……这样说服自己,然后把他抱着放在腿上,拔下根头发替他通耳朵。悉悉簌簌的头发丝儿搅得辉月怕痒地笑个不停,叽叽咯咯的象银铃般脆,外面慕原提高了声音说:“玩什么呢?”我接口说:“替他掏耳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