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出声来,眉舒目展十分爽朗:“怪不得平舟说你忘了前尘,果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小飞天,当年你骑在我脖子上非要我答应来日为你成年,人大心大却一门心思缠上了辉月。不过照我看你这次忘了也忘的好,不开心的前事忘了也罢。”我目瞪口呆。他一句话里,起码三条重要信息。飞天从前和他渊源颇深。平舟怎么和他关系密切?他难道没看出我是个冒牌货?身体还是从前那具,里面的魂儿却早掉了一个包!有脚步声响,由远而近,细碎而平缓。走到快到殿门的时候,那人停下来,轻声说:“陛下,已经取来飞天殿下的笛子。”那声音好生耳熟,我身子一震。是舟。“拿进来。”青影闪动,有人走近前来,垂着头我也不会看错。是他。手不自觉有些抖,身子向后缩了缩,我突然省起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有穿,就裹着一条纱,被天帝这样抱在怀中。不想……看到这样的他,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我。身畔的人收紧了手臂,在耳边轻声说:“接过来吧,总不能让平舟一直这么举着。”我咬咬嘴唇。我想他一定是故意的。他大概,知道我……对舟……颤颤地伸出手去,指尖触到冰凉的短笛。这一瞬间,舟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和我直直的对视。不知道是我的手抖了,还是他的手抖了。那枝笛子滑落在地,发出“铮”然一声响。“很累了?”天帝柔和的声音听起来却让我觉得压迫感十足:“算了,那就下次再见的时候,你吹笛给我听吧。”舟俯下身去,把笛子捡了起来,放在床头的矮几上,无声地又退了下去。“舟还是……”他突然说:“以为你真忘干净了,却原来还没从辉月那里解脱。去了辉月,又恋上了平舟。飞天啊飞天,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难道辉月的摄魂之术就这样无敌?”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多我不知道的事,那么多……我以为我认识的人,可是下一刻发现变得陌生……“你……”他的话音顿住,我却一把握住他的手:“告诉我以前的事!我有权利知道我自已的从前!”亲亲们,郑重声明。这一章开始,是别人叙述的飞天,所以换成第三人称……请大家有点心理准备……奔雷是被血迹引来的。应该是天人的血,妖族的血腥且味浊,而天人的血味则是有些鲜甜。拨开茂密的草叶,他看到一个很小的,天人的孩子,两眼昏浊无神,守在一具尸体的旁边,手里死死攥着把匕首,听到他分开草丛的簌簌的声音,一下子警觉地抬起了头来。象是机警的狼的幼兽。奔雷看了地上那具伤痕累累的尸首,在心里轻轻叹息。又是被妖兽咬伤,中毒太深的。只是不知道这个孩子有没有中毒。“我不是兽妖。”他尽量把声音放得和缓,怕再惊到他:“我们是同样的,是天人。来,到我这边来。”那个孩子一动不动,定定瞅着他。“身上有伤吗?肚子饿不饿?”奔雷柔声说。半晌,那个孩子动了一下,手足并用的向他的方向爬了过来。奔雷看到他肩膀上包了起来,隐隐有血渗出。“你叫什么?”奔雷把他抱了起来,他很瘦,摸上去就是一把骨头。那个孩子却不说话,只是无声地搂紧了他,身子不停的地抖颤。奔雷觉得有些心痛。这些天来边界上死伤不少,他每每赶到总是遍地狼藉,这次居然有一个孩子能生还,也算不幸之中的万幸。那个孩子狼吞虎咽的吃东西,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一手还紧紧拉着他的衣角。奔雷问了他几句话,他却都没有回答。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中毒所致。奔雷沾湿了手巾给他擦脸,倒吓了一跳。这个孩子脸上青紫血肿,奔雷先前以为是受伤,可是这两天来身上的伤都好了,脸上却一点儿起色也没有。奔雷带着他东奔西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起先他是想把这个孩子安置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可是这孩子却怕人怕的厉害,生人一走近就把那把匕首拿了起来。奔雷有一次趁着天没亮的时候就起身离开,本想着他见不着了自己,也就安安心心在人家中生活,可是到了中午歇息的时候,吃了一点干粮,却有人从身后一下子扑了上来。奔雷吓了一跳,剑拔到一半就发觉了是谁。那个孩子死死抱着他的脖子就是不松手,吃饭睡觉都一样,简直象是长在了他身上一样。奔雷给他脱鞋子的时候,看到他脚底不知道何时扎进了锋利的一块石片,血污凝固成了一团,他就这样一直追赶着他么?这种伤怎么还能走路?也许……这是上天注定的缘份也说不定。找不到这个孩子的身份,在那个边界上大多是千年前魔战中的遗民,大多有些罪责在身上,回不得上界,妖界也是不能待。这个孩子大约是流亡的遗民之子了。奔雷要来找的东西也已经找到,一路带着这个孩子回了帝都。那时候的奔雷不会想到,背上这个貌丑而倔强的孩子。会改变他的一生。“叫什么呢?”他翻着书册,那个孩子爬在膝上,手紧紧拉着他的衣角。“来,自己看看,喜欢哪个字?”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只看这样清澈的一双眼,倒真是漂亮。奔雷一点儿也不觉得他相貌丑,但是府中的下人,却常常是闪避着这个孩子的。他人的目光,这个孩子自己倒象是不在乎,一门心思黏着他。他去练武场他也跟去,他去议事府他也跟着去,无论哪里都不能撇下他。开始手把手教他剑法,替他扎根运气。这孩子象生气勃勃的小老虎,握剑在手的时候,气势一下子就压倒禁武卫侍中有名的高手。奔雷也有些惊讶,遗民大多流亡落魄,生的下一代也都因为资质的关系,不可能有什么大的作为,有的时候连一般的天人都赶不上,寿命也总是短许多。想到这一点,倒觉得有些担心。特特的带他去神殿见大祭神,看看他脸上的伤毒究竟是能不能解。“这不是毒。”少年的辉月直起身子,微微一笑,露出极晶莹整齐的如珠贝齿:“这是天生的相貌。奔雷,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孩子的?”“从边界。”简简短短说了这句话。辉月回头看了看,低声说:“午后你过来,我等你。”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想着要避开不让那个孩子听到。但是辉月绝想不到的是,奔雷午后依约再来的时候,竟然还是带同那个孩子一起来的。原来预备的东漓的雪酒,竟然便宜了这个小鬼头。奔雷只是笑:“去哪里都撇不下他。”辉月也是微微一笑。“说来还没有给他取个名字。”奔雷翻翻一边架上的书:“他明明不是哑,却总不开口说话,许是当时吓坏了。”辉月侧头想了一想:“我有办法。”奔雷抱着他,辉月盘膝坐在对面。两手的指尖骈起来,在自己的眉心间划落,银色的流光在那指尖交错之处闪了一闪,象跳动的萤火,冷冷的一点光并不耀眼。奔雷虽然对他的灵力有信心,却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施法。心里没抱什么希望,却不料那个孩子真的“啊”一声叫了出来。“叫什么名字呢?”奔雷抱着他,面对面的问。“飞……”他顿住,用力咬着嘴唇:“飞……”还是只说出一个字。“叫飞吗?”奔雷心中狂喜,一个字也比不声不响强了不知多少倍。“小飞,小飞!”奔雷一开心,把他高高举过了头:“我是你奔雷哥哥!来,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