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来一次,回来带点帝都的特产回去。象金银卷儿,千层雪,流花楼的小饺子……”行云如数家珍,扳着指头挨个儿把帝都的美食名点数一遍:“空手回去总不好。”子霏看着他亮丽的笑颜:“这些倒都是很好的,可惜路途遥远,这些东西带不到隐龙就会全坏在路上了。”行云有些懊悔地皱皱眉:“这倒是。”夕阳迅速地沉了下去,街道上一片暮色苍茫。行云好象并没有明确要去的地方,只是一直向东走。街上的行人并不见少,店铺都亮了华灯,红红绿绿,闪闪烁烁。行云的面庞在这星星点点的,破碎的光斑里,忽明忽暗。后来停了下来,已经到了城郊,房舍仍然整齐,但是稀稀疏疏。“喝酒就是要找对人陪才有意思。”行云很豪气的拍拍子霏的肩膀:“那晚看你喝酒的架式,就知道你这个人也是直脾气。”他拍开一个小小的酒坛子,眯眯笑:“别小看这一坛,在帝都宫底的酒窖里都找不出来。放了一千多年的美酒,倒出来浓稠挂碗,得兑烈酒冲才能喝。”他说的没有错,那酒的颜色如胭脂一般,浓稠似蜜汁,捧着小坛子向外倒的时候,拖得长长的一道银线不断。浓郁的酒香飘在小小的竹屋内。有个老仆进来送了几碟小菜,把酒盏酒杯放下。行云挥挥手:“不要小杯,给我们换大的来。”子霏拿起一个小酒杯子,就着光看看,随口问:“你常来?”行云一面朝酒壳里兑酒一面说:“嗯。有时候来。原来在帝都的时候来得多,后来去了天城,就很少来了。不过地方还是留着,酒也是常备。”他侧过脸来一笑:“人总得有个恣情喝酒的地方不是。”子霏一笑:“是。”行云喝酒的姿势象倒水,一仰而尽涓滴不流。这一点……倒是和以前一样。“香吧?”“很香。”“是梨花酒。”“好不容易弄来的。据说还是辉……咳,”他清清嗓子:“还是天帝陛下在神殿的时候,亲手收集调配,酿了不过四五坛。这一坛陈得最久,听说也是最后一坛了,费了我一番心思才神不知反不觉给拿了出来的。”行云笑的得意。子霏回以一笑。拿出来?这是好听的说话。说是偷出来还差不多吧。不过,辉月的梨花酒,只有五坛。行云的表情,象是在一场梦中。也许是七分酒意,三分迷梦。手慢慢的伸过来,轻轻抚触子霏沉静俊秀的脸庞。明明天气温暖,他的肌肤却是凉的。指尖摸上去,有种麻酥酥的感觉。那双眼睛象是深水无波,明亮却深邃,睫毛长而浓密,轻轻颤动。“是么?”子霏轻声问。行云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不……”他的眼光一下子锐利起来,适才的迷茫象一个梦:“我不知道。”子霏淡淡的笑了,有些释然,有些苍茫:“那就不是了。”行云急着说了一句:“我不是说不是,我只是不知道……”子霏的笑容极坦率,又象是在那坦率下藏着许多其他东西:“也许你还没有遇到吧。真的遇到了,难道你不应该第一眼就认出来他么?”行云想了想,居然很干脆点了点头:“你说的是。在茫茫人海里我一眼就能认出来,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或者不是天人是其他族类也没关系,但是我想我一定能一眼就认出他来。”他眨了眨眼,有些失望,又有些释然的笑起来,重举起了杯:“不说了,来,喝!”子霏端起杯来和他碰了一下。行云豪爽的一仰而尽。子霏垂下眼帘。酒香气扑了满脸。不是……一切已经不再同于过去。过去的,是真的已经过去了。“喂——”行云有了三分酒意,脸颊上有点红晕:“我说你……好大胆子。”子霏愣了一下:“啊?”“我说你啊,好大胆子……”行云笑得贼贼的:“不要觉得旁人都是瞎子。你有喜欢的人对不对?嘻嘻,看不出你眼光倒是真高,品味也真不是一般的好。不过不要说我没提醒你啊,那个人,是不可能的。”子霏愣愣的看着他。行云干脆坐到了他身旁来,伸肘重重撞了他一记:“还装。你喜欢辉月是不是?可别跟我说不是,你看他的眼光真是……不过啊,你这个是奢望,比起上天摘月来,好象还要困难得多呢。那个人看似温和,可是同谁都淡漠遥远,根本就是高不可攀的。”子霏垂下头来,慢慢嗯了一声:“我知道。”“啊?”行云瞪圆眼:“知道你还……不过也是啊,要是对一个人可以说不喜欢就能马上放弃,那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旷男怨女的。”子霏从来没有说出来过,借着两分酒意,面对的又是这样一个直率的行云,竟然说了出来:“我早就被他……拒绝过了。”“啥?”行云一激动,半杯没喝的酒泼在了衣襟上,他也顾不上理:“真的假的?什么时候?你,你小子挺有胆色啊!他是天帝!天帝啊!放眼上界数不清的人都对他流口水,可……可你居然敢去跟他说?……你也……我……我真是服了你了。来来来,兄弟,干一碗。”两只杯相碰,叮的脆响。子霏喝了一大口,居然笑了出来:“那会儿真是死的心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