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谨然:“不是我吹得不好,是笛子不行,白天街边随便买的,做工太差了!”白浪望了眼被春少侠别在腰间的无辜笛子,虽不华丽,却也温润质朴,手艺细腻,难以想象它可以发出那样惨绝人寰的音律:“忘掉笛子吧。说说看,到底什么事。”“夏侯赋要成亲,沧浪帮收到喜帖了吗?”春谨然直奔主题。白浪点头:“早就送过来了。”春谨然问:“你们帮里都谁去?”白浪不解,却仍据实回答:“师父,裘洋,还有我。”春谨然:“就你们三个?”白浪:“就我们三个。”春谨然:“四个行吗?”白浪:“加谁?”春谨然:“我。”白浪:“……”春谨然没办法把去夏侯山庄的真正原因告诉白浪,因为这里面不光涉及到天然居,裴宵衣,还涉及到自己的好奇,担忧,以及其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得完的,但他同时也不想骗白浪,所以说来说句就一句话:“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想去看看啦。”白浪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他相信春谨然,相信自己交了三年的朋友,那么再复杂的事情到了朋友之间,也简单了:“行,我去和师父说。”沧浪帮去观礼,自然以帮主裘天海为首,春谨然想跟着白浪,换句话说就是跟着沧浪帮,所以这事绕不过裘天海,这也是春谨然特意登门正式拜访的原因,只是没想到,让裘洋搅了局。春谨然没料到他这般痛快,感激之余,也有些担忧:“会不会给你添麻烦。我今天虽说大面上忍了裘洋,但也给了他几个软钉子,看样子他得记仇。”“没关系,”白浪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他就是有些娇惯,人不坏的。”“算了,”春谨然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我去找杭家得了,反正也不远,那边我也有熟人。”“杭家刚出了事,”白浪道,“估计现在没心情迎客。”“我知道,杭月瑶。”春谨然没说的是,他还是亲历者呢。不想白浪却道:“还有杭夫人。”春谨然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白浪轻轻叹了一口气:“杭夫人也去了,就前两天的事情。”春谨然无法相信:“怎么会……”“白发人送黑发人,”白浪的声音有些沉重,“换谁都受不了吧,听说杭夫人的病本来有了起色,唉。”春谨然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下来,同时想到了杭明俊,失妹又失母,不知他现在如何,另外还有那个干啥啥不行的杭明哲,虽然不熟,但总归相处过几天,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别想了,人各有命,生死轮回,这是天道。”白浪望向浩渺江面,感慨。“嗯。”春谨然也愿意这样相信。“所以啊,”白浪换了个轻松的语气,“你跟我回裘府一起面见师父,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呃……要不我还是去寒山派吧。”春谨然仍在挣扎。白浪惊讶,杭家便罢了:“你寒山派里也有朋友?”“我是谁啊,交友遍天下!”春谨然骄傲地一仰头,但马上想到个严峻问题,“不过这僧人队伍混起来有难度,我是不是得先剃头啊……”白浪黑线,不自觉就想象了友人秃瓢的画面,简直美得不敢看:“你就老老实实跟着我,再废话,推江里!”旱鸭子春少侠立刻闭嘴。友人大笑,纵身一跃,再次进入水中。白浪擅水性,也是真的喜欢水,尤爱夜里戏水,一年四季不管刮风下雨,总要天黑之后游上一游,才睡得着觉。而这一带水域,便是他的最爱,所以春谨然才买了笛子,来这里守株待兔。“别光看着,下来嘛——”白浪大声呼唤,他是真的开心。但是春谨然无福消受:“不了,我冷。”虽然已是初夏,可夜风也带着凉意。白浪一脸嫌弃:“没出息。”春谨然一脸委屈:“人家就是怕嘛……”白浪在他的娇嗔面前败下阵来,再不敢怂恿:“等我再游一会儿,咱们一起回去。”语毕,一个猛子潜入水里。春谨然的心随着他的消失而不自觉提起,然后,又随着他的再次冒头,慢慢放下。月光下,男人就像一条美丽的鱼,尽情翻滚着波浪,无拘无束,恣意畅游,仿佛世间再没什么能够成为他的阻碍,在这流动的天地里,他就是王。春谨然同白浪回裘府时,已是后半夜,应门的是个少年,一见白浪,便毕恭毕敬地唤了声师兄。白浪亲昵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解释带个朋友回来借宿,少年二话没说便放了行。春谨然看得出,少年对白浪很敬重。或许整个沧浪帮对这个首席大弟子都很敬重,除了裘洋。春谨然在白浪屋里挤了一夜,好在二人也不是夏侯山庄(三)春谨然已在裘府住了小半个月,一切平顺,白天裘天海会去帮内处理事务,白浪和裘洋自是跟着,偌大的裘府就剩下春谨然和一帮家丁,倒也悠哉惬意。明日便是启程之日,可早膳过后,裘天海还是照常去了码头。或许对于跑惯了水路的人来说,出趟远门真的算不得什么事,春谨然不无羡慕地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如此洒脱,一起念,身便动,任天地之大,说走就走。可现在,他毕竟还没有那样的境界,所以待裘天海走后,他便也溜出裘府,到街上东嗅嗅,西闻闻,居然还真顺着酒香寻到一家老字号酒肆,二话不说便打了一壶据说是店家祖传秘方酿制的好酒,然后哼着小调便回了裘府。鉴于他溜出府时没走门,这回府,自然也是踏着青瓦,而且多年夜访让他养成了习惯,即有人对饮时不拘场合,甭管屋内屋外田间树下,你就是上天入地也不耽误他喝,但若是一人独酌,那多半是要坐到屋顶的,若是白日,那就看看云朵,若是黑夜,那就望望星空,一眼星云一口酒,比什么下酒菜都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