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还只是一座小土城,城墙都是用糯米汁兑着黄土夯击而成的,高不过一丈,厚不过半尺。
这样的城墙别说抵御鞑靼的铁骑,就是抵挡一般的山匪流寇都是个大问题。好在天津很穷,穷得那些只能靠水吃水的渔民都不愿意离开水边。
算得上是绝佳港口位置的地方,现在是一堆渔民的栖息地。每天早上,渔民们带着渔网划着小舟出去,晚上就会在这一片将小船停住,一家人的生活,往往都在船上。
薛卵大就是这千千万万渔民中的一员,名字是根据命根子大小得来的。少年时脱光了衣裤下水抓鱼,很不巧的被邻家那个不要脸又大嗓门的身子喊了一句,这小子卵子真大,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薛卵大。
今天的收成还算不错,从渤海回流进来的海鱼捡了不少,海河中少见的柴鱼也打了三四条。这么一筐鱼卖出去,少说也能换个一斗吃食。
正计划着该怎么处理那几条摆明了就卖不出去的小鱼,迎面而来的脚步声让这个脸上已经让海风吹得十分沧桑的老渔民抬起了头。
浑浊的眼中,看到的是几个穿着锦绣袍子的年轻人,为首的那个人看上去稍微大一些,却也不会超过三十五岁。
他们的衣服上绣着东西,以薛卵大浅薄得可以的见识,还真有点分辨不出那衣袍上绣着的到底是鱼还是龙。
“这位老哥,今儿收成不错吧!”为首之人声音十分温和,口音一点都不像天津卫的。
“还成,你。是来买鱼的?”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声后,薛卵大好奇的打量着这一行人。
看那些人的作风,可跟自个爷爷曾经说过的官老爷作风差不多,可惜他是没怎么见过真正的官老爷。
那中年人摇了摇头:“不是,就是找老哥打听个事。”
一听是打听事的,薛卵大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天津城里的那位老爷虽然不怎么样,却是十几年来最好的一个,吃相不是太难看,至少还会想着给老百姓留一条活路。要是换个人过来,天知道会不会从他们这些老实巴交的老百姓身上扒多少银子去。
中年人笑了笑,蹲下身子道:“老哥,我还没问呢,你就装作不知道啊!”
薛卵大固执地摇头:“这位老爷,你甭问,我啥子都不知道。”
心想着可千万别得罪了这群大老爷,了不起挨几个大耳刮子算了,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应该不至于跟自己这个小老百姓过不去。
中年不曾发怒,而是在怀里掏了掏,随后,掏出一大一小两块银锭子,大的约莫五两,小的只有二两。
他把银子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将大的那块递了过来:“老哥,就问几个简单的问题,您要是回答得让我满意,这银子就是你的。”
那银子出现的时候,薛卵大觉得自己的眼睛里一定是在冒光的,长这么大,过手的银子不少,可还是头一次有这么大一笔钱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
往年渔税都是通过他的手交上去的,那些银子不能动,他也不敢动。不过这银子嘛,倒是可以好好想想了。
“你要问什么?”薛卵大依然保持着警惕,眼睛却盯着那闪闪发光的银子一动不动。
中年人丝毫不顾那锦衣的昂贵,跟薛卵大一样往船舷上一坐:“不知道老哥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会造大船的人,这附近识得水性的后生又有多少?”
薛卵大没有马上回答,盯着银子努了努嘴。
等到中年人一脸无奈的将银子递到他手上之后,他一把塞进怀里,用力在干瘪的胸膛上压了压才道:“你问造大船的干什么?”
“没什么,朝廷有事要造大船,让我来问问。”中年人一点都不避讳地道。
“这一片会造船的不少,会造大船的人不多。你要造多大的船,我帮你找人,只要你给够钱就行。”薛卵大摸不准这些人的来意,小心翼翼道。
说到造船,他自己倒是会造,而且会造大船。
他爷爷就是永乐年被朝廷征集造过船的人,而且是活下来的少数人之一。后来朝廷弄了个海禁,这天津卫还真就没几个人知道造大船了。
中年人面露惊喜:“你真会造船?我要造的可是数千料的大船,能够装几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