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皆是大片空茫。
她的面颊边,停着一把酷厉刑具——分明是长于剥肤椎髓的斧钺,非要装成温良纯然的驯鸟,在她鬓边亲昵摩挲。
宋迢迢甚至闻到一股含混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好似浸着无数人的腐肉骨血,日久年深。
她牙关打战,干裂的红唇楞楞张着,身体已经先意识一步做出反应,别开脸,大肆干呕起来。
少女单薄的腕骨陷进雪堆中,弓背时凸起的脊骨一颤一颤,锐冽到足矣割喉的气体涌进她的胸腔,刺得她愈来愈清明。
她从雪地里站起身,身姿踉跄,思绪却十分严整,她朝那截腿骨走近几步,折腰,径直用手掌覆在带血的白骨上,仔细比照。
然后她笑起来,抬头望向萧偃,血丝密布的眼眸镀着层泪光,晶莹剔透。
“这不是阿惹。”
说完,她卸气般倚靠在旁边的榆树上,不再开口。
萧偃轻轻抬指,更多的军卫靠近榆树,将之严密合围,不留半丝罅隙。
尔后他同样笑,“凭何笃定?”
宋迢迢蹙额,含着隐匿的恶意问他:“陛下当真要听?”
萧偃不说话。
她就笑吟吟的,睇着他的眼睛,曼声道:“我与阿惹,青梅竹马。八岁上下,阿惹就在我身边侍候,与我同吃同住,形影相伴,比之陛下,不知情谊要深厚多少倍。”
“他的阿姊,身长近八尺,他比她阿姊还要高上寸余,胫骨定然更长。陛下何苦诓吓我?”
少女的声音絮絮如杨柳,一字一句蔓入他耳中,他明知这是她激自己的气话。
男女七岁不同席,那胡雏怎会是开例?
可他持着器物的手不住的收紧,环形金器在他过大的力道下发出刺耳擦响,他面上的笑意不减反增。
“朕明了,月娘极不满意。”
“不满意朕欺瞒你……”他的声音低落下去,渐次靡靡。
“既如此……”
“叮啷”一声,剑鸣奏响,帝王反身抽出近处军卫的佩剑,下一刻,浑身是血的少年教人推出来,重重砸在地面,如同被按在砧板的鱼儿,气若游丝全无反抗之力。
尚不及宋迢迢反应,剑光飞掠过她的眉眼,如同驰骋的雷电逼向倒地少年的双腿,而持剑的人双手稳健,面色若素,毫无留情之态。
宋迢迢瞳仁一缩,再按捺不住,扑过去挽住帝王的腰身,一面泣泪一面连连摇头。
“不、不!”
长剑就势停住,与少年的胫骨不过一线之隔,纵如此,劲厉的剑气依旧震得少年一阵挛缩。
萧偃微微松手,长剑如折枝春花拈在他指间,他低眸,注视着瑟瑟缩缩的少女,她的面颊血色全无,惨白的肌肤间,唯有眼眶四周的晕红,是最后的艳色。
孱弱、颓败、无枝可依,只得紧紧依附着他。
只有他。
一种令人战栗的怪异感触深深钻入他的椎骨,快慰得他双瞳散大,他眼底乌沉沉一片,衬着红痣,几如鬼魅。
宋迢迢尚无察觉,心旌高悬,竭力不让他挪步,萧偃观之,低低笑出声,用拈着剑的手抚上少女的下颌,尾指在她的脖颈不断碾转。
“朕的好娇娇,毋怕,倘要他折了腿,教你一辈子惦着记着……我可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