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那样,他二人也只会有国子学的一面之缘,没了苏诲的提点,自己也不可能早早中举,恐怕连同科都做不成了罢?
&ldo;刘大人,&rdo;裴行止忽而道,&ldo;世事无常,更没有决然的是非黑白,若是想以有用之身多做些有用之事,还需和光同尘。这或许是持修兄能告诉你我的最后一件事了。&rdo;
他面上仍带稚气,眼中却是一片苍凉。
刘繒帛深吸一口气,对着向正心的棺椁拜了三拜,转身离了幽暗阴森的刑部大牢。
走了几步,他禁不住回头看看,心道,&ldo;刑部这地方,有着太多密云诡谲、生离死别,此生还是不用再来了……&rdo;
flag
曲江宴时,苏诲并未如很多人所想那般自怜身世做出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反而落落大方,对前来寻衅的寒门子弟,冷嘲热讽的世家子一概笑面相迎。打马探花时,也并未如这些年时兴的那般选个出尘脱俗、艳而不妖的白牡丹、白芍药,桃李幽兰一类,反而折了枝最大最艳的红牡丹。
&ldo;晏如兄真乃妙人。&rdo;郑绍不吝溢美之词。
苏诲对他笑笑,转头对刘繒帛道,&ldo;这鱼烩不错。&rdo;
刘繒帛点头,暗忖何日寻了这厨子将秘方要来。
&ldo;晏如兄。&rdo;郑绍忽而开口,语带仓皇。
苏诲抬眼一看,有一人自堤边分花拂柳款款而来,风姿飒沓、华美非凡,不是他那全身而退的族叔又是谁?
刘繒帛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住苏诲半边身子,面无表情地行礼,&ldo;下官见过苏侍郎。&rdo;
郑绍亦赶紧行礼,苏诲只愣怔了一刹,也跟着弯下腰来。
&ldo;免礼罢。&rdo;苏景明极其敷衍道。
他斜靠着棵柳树,目光放肆地在苏诲身上逡巡,对刘、郑二人道,&ldo;我有些话要交待苏诲,你们先退下。&rdo;
进士们职司未明,他虽是一部侍郎,却也算不得他们的上官,竟如此颐指气使,果然如同传闻中一般不吝礼教,性情乖张。
刘繒帛不无担忧地看苏诲,苏诲极快地扫他一眼,他便心领神会地跟着郑绍一同回避。
&ldo;不知苏大人有何见教?&rdo;苏诲低眉顺眼,眼底却是一片寒凉。
苏景明随手折下一条柳枝,&ldo;做我的门生。&rdo;
简直像是听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苏诲抬头,不敢置信道,&ldo;苏侍郎,你是认真的么?&rdo;
苏景明勾起凉薄唇角,&ldo;哦?苏门余孽,如今又闯出个天大的事端,除我之外,你还有谁可以攀附么?郑谙虑?&rdo;
&ldo;苏某不求闻达,只求温饱,为何一定要攀附他人呢?&rdo;苏诲忍住心内的狂躁,姿态愈加谦卑。
苏景明有些倦惫地看他,&ldo;你并非愚钝之流,今日我也不想与你绕圈子。我知道你心中恨我入骨,此刻定然以为我在羞辱于你。可你再仔细想想,你我虽为同宗却是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我为何要这般做呢?&rdo;
他年过不惑却依然姿容绝美,多年的养尊处优更为他添上几许傲睨天下的气度。
苏诲直觉心中经年恨意简直已流血化脓,眼前一片浑茫,唯有母亲族人的面孔忽隐忽现。这些年所受的冷眼鄙夷,贫寒困苦尽皆化作怨气,禁不住想向面前之人发泄出去。
就在他濒临失控的那一霎,刘繒帛闯入了他的眼帘。刘繒帛与郑绍便站在不远处,仿佛是在闲谈,可刘繒帛的目光却未有半刻离开自己身上,其中的关切暖意不言而喻。
不知为何,不管有多大的戾气,多少的怨愤,多少的慌乱,每每一看到刘繒帛,苏诲的心便定了。
&ldo;可按朝中的规矩,难道你我不该避嫌么?&rdo;苏诲淡然道。
苏景明似笑非笑,&ldo;一来,你母亲临终前求来了恩典,你与苏氏算是再无瓜葛;二来,你我虽是同宗却出了五服,按吏部的章程也是无伤大雅;三来……我苏景明做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置喙了?&rdo;
他眼角斜飞,张扬恣肆,高高在上得如此理所当然。
苏诲缓缓闭上眼,随即一个长揖下去,&ldo;学生见过恩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