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跟她想象中南辕北辙的话题,梁雾听着都觉得好笑,“昨天晚上我问你甄妮结婚了我还没对象你急不急,你不还说不急?”
“我不是急。”刘建平说,“我就是私心里想让你见见这个人,当然了,我也提前看过了,人家小伙子各方面确实不错,不过,你要是实在看不上,我是觉得当个朋友也挺好的。”
刘建平是个放养型的妈,秉承的宗旨是孩子快乐随心最重要,别人的家长早早就催婚,她只是想起来就打听一下,从没有过下文。
梁雾不由得好奇:“什么样的条件,能这么入您的眼?”
“你要说经济条件,那我觉得是没你有钱,但人家小伙子工作好,是中医,就在你那咖啡馆儿对面。”刘建平顿了顿又补充,“还是中医世家,祖上就行医的。”
把家庭和工作地点都圈定这么仔细,梁雾似乎想不知道是谁,都不行了。
果不其然,一周后,两个怎么吻都不熟的人,和他们的家长,又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梁雾本来不知道为什么相亲双方父母会跟来,等她坐下后,她明白了。
老梁在梁雾大二的那年得过一次食道癌,查出来就已经是中晚期,这件事当事人都只能记个大概,但刘建平的印象却极为深刻。
深刻到医生跟她说,患者还能吃下点什么就让他吃一点吧,她把手里的白色手机链扯碎了,掉在医生的黑鞋下面,医生穿了双蓝袜子,还有股浓浓的酸臭味。
到后来老梁总共瘦了二十二斤,有零有整,大姨拿来了一箱绿色的高钙奶,一箱蓝色的酸奶,推荐了陈相生(当时还不是院长),她不信,抱着大姨哭,眼睛一碰就疼。
和最后,打电话把还没开始创业的梁雾从外地叫回家,被梁雾劝着反正都放弃了不如去看一眼的想法,给老梁带到中医院,最后回来的那天吃了一个半馒头,半碗大白菜,一小碗鸡蛋汤,她全都记得。
当初陈相生对老梁有救命之恩,但他为人克己奉公,不肯多收一分钱红包,也不肯出来吃饭,如今能和当初的救命恩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刘建平得偿所愿,把这个后来每年几乎梁雾在过年都能听四五遍的故事,当着陈相生院长的面,又讲了一遍。
说到情动处,她哭了。
梁雾虽然坐在刘建平身边,但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因为她有点习惯了,每次讲到这个故事,到“一碗鸡蛋汤”那里,她必然会哭,这么多年了,就像是一种谢幕仪式。
倒是坐在梁雾身边的陈至凛,都兜里掏出一包纸巾,站起来,越过梁雾,把纸巾交到刘建平手里。
谢幕仪式完毕,刘建平擦了眼泪像演员表演结束似的,没事人一样,乐呵的把话题推到他们两个身上:“哎呀,我这又说多了,别光我们聊天儿了,来,你们俩小年轻儿也聊聊。”
梁雾夹了一粒餐前花生,嚼嚼嚼。
陈至凛冲着刘建平腼腆地笑了一下,表示“我知道了”,但仍沉默。
他们两个把陌生人初次见面不熟尴尬但礼貌的场景,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时候打死刘建平,她也不会想到,晚上出门的时候她让梁雾遮一下嘴唇上的疤,是现在坐在梁雾旁边这个男人啃的。
张群育首先挑起话题:“我们家就在老城区,你们两个以前会不会就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
异口同声。
“你俩倒是有缘分得很。”刘建平评价这两个不善言辞的陌生人,介绍道,“我们小雪在你们中医院那个斜对过儿,开了家咖啡馆儿,自己当个小老板,钱赚的不多,但挺自由,没压力,生活也挺规律的。”
陈至凛知道,他还知道,她开咖啡馆儿,不是为了赚钱,就是为了找点事儿做,省的天天在家里躺着,容易挨说。
“她在外国语上的,上学那会儿成绩还行。”
嗯,陈至凛知道,他还知道,她后来考去了杭城,一待就是十年。
“别看我们小雪这么瘦,但她吃的可不少,就是吃不胖,你们两个年轻人后续要是处成朋友了,多走动走动,小雪你也找他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梁雾坐起来:“哦,知道了。”
陈至凛的视线微微下垂,想到她吃不胖的身体上,那对浑圆白皙的柔软,像温水,缠满他每一根指缝腻,入口微甜。
“哦对了。”刘建平又说,“她去年嗓子疼,去医院把扁桃体给割了,不知道这个对声音有没有什么影响哦?”
没有。她岔开双腿坐在他身上的夜晚,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婉转悦耳。
陈至凛不让自己再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