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尔的手下从郑玲玲那里拿来些东西,他本着道义原则不想看的,可那信封却没注意在车上勾破了,不小心的一瞥,他已经串起了整个来龙去脉。
那信封里不过是一叠两个少年的相处日常,其中却有两张特殊些:一张应该是黄昏时分,在室内,宋北齐将林宋摁在门背后亲吻;还有一张是在某处景点,周围没什么人,林宋歪着头去吻宋北齐。
文尔当然不知道,第一张是两个人因为一诊考试吵架,回家忘了拉窗帘,大约是争吵撕扯间被人看见了;第二张是两个人开学之前用打工挣来的钱在周围城镇玩,林宋看见宋北齐嘴角沾了冰淇淋的沫,瞧过了四周没有人才调皮了一下。
剩下那些照片都是长达半年的偷拍,上面的内容虽然大多不怎么清晰,却也足够认识他们的人知道一个是林宋,一个是宋北齐,而两个人之间,好像不仅是好朋友那么简单。
还有什么比这些更容易摧毁一个单身母亲呢?文尔随便一想都知道,“你儿子这样不堪,要是不交出房子就让他身败名裂”这种话,那正好是死穴。
文尔在震惊之下,当机立断将那两张“证据”快递给了宋北齐。
他不知道宋北齐的反应,但是接到了宋北齐在上飞机之前的最后一个电话,在电话里他求了他最后两件事。
其中一件,就是如果有朝一日林宋找上门来,文尔就照着宋北齐的交代告诉林宋——他去奔赴远大前程了。
就此,林宋找上门来,文尔终于完成了宋北齐的委托,却总觉得心里堵了一块儿。
世界还是热闹,地球仍旧在转。
而宋北齐是真的走了,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
林宋不知道自己花了多长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从此以后他的生活里,新的人不知道有过这个人,旧的人没有人敢提这个人。
他的个子最终定格在一米八一,脱去校服之后显出挺拔匀称的身量,大学前两年的时光更是磨砺般,使得他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忽而跳脱,忽而沉稳。
渐渐地,女生直接上来要电话的时候,他已经不会惊奇,也不会脸红。
打电话回家,宋婉琴偶尔会调侃他,问他怎么找不到女朋友,是不是大家都嫌弃他,这种时候他就轻笑着不说话。有一次宋婉琴试探着问:“你们高中班上有个小姑娘叫文雅?”
宋北齐啼笑皆非:“妈,你又去柚子那里打听什么了?”
宋婉琴就说:“人家姑娘为了你,都从北京大老远跑回来几次了?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宋北齐笑:“人家是顺便的,回洛花路过省城而已。好了好了妈,我还要去做实验呢,不说了。”
他挂掉电话,不知道那一头的宋婉琴皱紧了眉。
一边兼职一边学习,终于是到了大三下学期,保研事项定下来之后,他刚好卡在线上,虽然垫底但好歹是有个名额,不用自己再考一次了。
大三结束之后的暑假他回洛花待了半个假期,曾经碰见过一个高中同学,回去之后那姑娘在qq群里大声哀嚎,大意是早知道当年应该追林宋的,谁能想到那么个脾气暴躁的混小子,现在长成了这样可靠又好玩儿的模样呢,关键是越长越帅。
高一六班的群,分科之前之后的都在里面,一共六十个人,没有一个叫宋北齐的。
林宋看着那发言一笑,随手打出几个字:“时不我待,后悔去吧。”
下面有人闹:“看前面半句真是啧啧,看后面半句就知道他还是那么个混样子,这个装逼犯,晓琳你是不是眼花了哈哈哈。”
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回忆起高中,林宋却突然沉默了。他看着“时不我待”那几个字,想起当年宋北齐说要走,他就是听了柯四书对着陈思说的一句“时不我待”,才决定要留他。
可是呢,要是当初没有留就好了。
这么一想,他又顺手打开了“彩虹与彩虹”的界面,这种小论坛受到其他网络社区的冲击,已经渐渐没什么人看了。而他总是在旁观,目睹里面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
刷新了一下页面,他打开了自己寻人启事的贴子,开始更新。
从宋北齐消失到研二下期,已经整整六年又半。
六年半,不过是几行字的距离。
宋婉琴提起文雅或者女朋友的话题时,林宋已经学会了充耳不闻。研究生三年还是一边兼职一边泡在实验室,临近春天好歹是戒了烟,工作也签了,生活只剩下毕业设计遗留的焦头烂额,不算太糟糕。
就是在这种时候,在银杏树叶正嫩绿的时候,游素素却说他在洛花看见了宋北齐。
跟游素素打完电话之后,林宋心里一直不安。
他晚上睡不着,干脆就起来整理实验数据,白天不敢想事情,更是从早到晚泡在实验室,没日没夜到同门的师弟都以为他疯魔了。最后生生在毕设截稿日之前,将之前失败的实验重新全部做成功了。
甚至在将实验数据填进去之后,他又把原来的框架修改了个大概,重新充实了一遍。
上交之后一周,他接到导师的电话,那一头的老教授十分心惊,开口就问:“小崽子,你是不是花钱买实验数据了?”
林宋哑然,最后嬉皮笑脸地扯道:“我就是在您的熏陶之下,突然顿悟了!不眠不休了一个多月,您是不是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