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都得建立在黑峤是妖的基础上!问题是哪个妖怪可以用自己的血画镇妖符!!!“小心——”突来的呼喊让既灵一怔,没等她看清状况,不知什么时候窜过来的谭云山已将她扑倒!咣当——她和谭云山一起摔到地上,但谭云山几乎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倒地的瞬间侧半个身子,使得生生撞到地上的都是他自己!“我就知道你们有诈!”一击未中的黑峤已面露狰狞,就和那晚对着白流双一样,显然已将他们归到对立面。既灵这才看清,刚刚倒下时掠过自己面门的风是黑峤的手!不,或许该说是爪?骤然变长的指甲尖锐锋利,根本不可能是人!既灵已经混乱了,挣脱开谭云山,迅速起身扯下净妖铃,同时默念净妖咒。冯不羁也在看清黑峤异样后果断拔出桃木剑。白流双早在谭云山喊小心的时候已经睁开眼睛,这会儿几欲发狂,一下下猛烈地撞笼子,然而只被黑峤画上半个镇妖符的笼子竟然就死死困住了她,更有甚者,每撞一下,她的皮毛就被灼伤一处,疼痛混着愤怒,让她嚎叫得凄厉。黑峤一边闪躲冯不羁的桃木剑,一边召来长命锁,不想既灵手中的净妖铃骤然腾空变大,竟和他的法器纠缠在一起!黑峤一脸惊诧,似不相信既灵还有如此厉害的法器,再看一眼局面,一对三,而且很快可能就要一对四,不再恋战,趁着金项圈长命锁卷起的疾风,破窗而逃!既灵和冯不羁哪能放他,立刻纵身而起,用轻功去追!谭云山坐起来,看一眼就知道不用费劲了,风驰电掣的三道影子早没了,自己跑死了也追不上。笼中的白流双已变回人形,焦急地朝仍在原地的谭云山吼:“你还傻愣着干嘛,快放我出来啊!”谭云山揉着刚刚摔到的肩膀,于疼痛中倒吸几口冷气,及至白流双要发狂了,才淡淡道:“我为什么要放一个骗子出来。”白流双神色一惊,但又很快恢复:“他是妖啊,你难道没看见他的爪子吗!如果他是人,又怎么会吃了我姐姐和白鬼山那么多妖怪的精魄!”谭云山静静看她,声音低而冷:“他可能吃了你姐姐的精魄,也可能没有,这对我不重要,但既灵那么信你,你不该骗她。”白流双强撑着最后的嘴硬:“我骗她什么了?”谭云山凑近笼子,沉着而笃定:“黑峤不是妖,当然也不是人,他是仙兽。”很多时候,人们往往是自己困住了自己。看到黑峤使用法器,就觉得他像修行者,看到黑峤手指变利爪,就觉得他是妖,但既然人间有妖兽,仙界为什么不能有仙兽呢,有着仙气之血,用着仙界法器,享着人间之福。谭云山的一针见血戳破了白流双最后的希望。她颓丧下来,耷拉着脑袋,像头绝望的小兽。追出去的既灵和冯不羁或许没发现,她侥幸地想,可很快又打消了幻想。能用血画镇妖符,能用法器,一招一式闪着的都是金色仙光,无半点妖孽紫气,再迟钝的人也会很快发现,就算这些都没有,等到追上黑峤再度缠斗时,黑峤如果落了下风,为保命也必然会亮出身份,结果还是一样,黑峤死不了。这就是为什么她坚持要亲手杀了黑峤,因为只有她出手,才不会给黑峤辩白的机会。可后来谭云山布下的计策,彻底搅乱了她的打算。原本寄希望于既灵快些出手,她便可以趁乱冲出笼子给黑峤致命一击,如今再无希望。“如果我是你,在听见要把自己装到笼子里的计策时,就该拼劲全力阻止,”谭云山拿出菜刀,左手食指在锋利刀刃上轻轻一摸,一道不算浅的刀口在指肚绽开,他开始就着自己的血画另外一半镇妖符,“因为进了笼子,你就已经失去了主动,而很不幸,占据主动才是取胜的不二法则。”他画得认真而专注,仿佛那是什么旷古绝今的大作;教诲得语重心长,仿佛一个长辈在分享人生经验;可他太从容了,眼底平静无澜,声音轻而冷淡,透着一种毫无感情的凉薄。白流双没办法把他和山洞里那个谈笑风生的连在一起。她想念既灵,那个人会让她感到安心和温暖,但她已经失去她了,在决定隐瞒黑峤真实身份的那一刻起。“如果我说了黑峤是仙兽,你们还会帮我吗?”白流双冷冷出声,一字一句,咬得用力,也不知是为了说服谭云山,还是说服自己,“我是妖,狡猾是我的本性,只要能达到目的,别说骗人,骗仙都行。”谭云山扯起嘴角,眉眼间淡淡轻嘲:“所以你错过了这世上唯一可能会帮你的人。”镇妖符完毕,谭云山又稍稍压了下指尖,勉强挤出最后几滴血,涂在另一只手的掌心。白流双看着他自顾自忙活,似乎跟自己对话不过是忙中偷闲的消遣,有些发愣地问:“你不生气吗?”终于都弄完的谭云山抬眼,不解地看她:“我又没什么损失,为何要生气。我是替你惋惜。仙兽也好,神仙也罢,在那个丫头的道义里,犯错就要受罚,作恶就要付出代价。”他轻轻一叹,“你再不可能遇上第二个既灵了,不珍惜,是你没福气。”白流双心里发堵,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就像五脏六腑里突然被塞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又酸又苦,不能像恨那样爆裂开来,又不能像欢喜那样顺畅地传递到四肢百骸。“变回原形。”谭云山忽然道。白流双下意识警觉起来:“为什么?”谭云山不生气,但也没太多耐心了,直接伸手进笼子搭上白流双的肩膀。奇怪的“霹咔”声中,白流双猝不及防感到一阵酥麻,而后这麻很快成了蚀骨的疼痛,她清晰感觉到自己所剩无几的妖力正一点点被疼痛吞噬。笼中的女妖又成了白狼,颈侧接近前肢位置的皮毛有一小块轻微灼伤,上面还沾着点点血迹。谭云山的血。白狼后知后觉自己被人下了黑手,在笼内挣扎起来。谭云山拎起笼子,费了半天劲也没走出两步,耐心终于消磨殆尽:“再折腾就把你炖了,我说到做到。”白狼委屈地“嗷呜”一声,消停下来。谭云山轻吸口气,提稳笼子,快步离开黑府——他闻不到妖气,不过,好像闻到仙气了。笼中的白狼低头舔着身上的伤口,有新伤,也有已经被药粉消了疼的旧伤。她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但她永远记得药粉落到伤口时的清凉,还有笼外那张温柔的脸。她只说了一句谎话,就“黑峤是妖”那一句。但是……对不起。……尘水传来动静时,南钰正在忘渊岸边游说褚枝鸣跟他一同向天帝请奏,互换仙职。当然这游说里玩笑居多,九分戏谑,也就一分真心。偏南钰把这一分真心展现得赤诚真切——“你这忘渊一百年也未准能投进去一个仙,守在此处穷极无聊,我那尘水多热闹,每日都有仙人往来,要不是你,我都不乐意换。”褚枝鸣不赞同地皱眉,正色道:“仙职不是儿戏,岂容我们想做就做,想换就换。”南钰百无聊赖叹口气,就知道和这位朋友没法聊天,简直毫无乐趣。尘水就是在这时候传来异动的。南钰一个激灵,立刻收敛玩笑,足下一点,转瞬抵达尘水岸边。褚枝鸣紧随而至:“又有事发生?”是的,又,连出事的地方都和上次一样……南钰看着波澜皱起的尘水河面,简直生无可恋,宫灯不是已经收回来了吗,为什么就不能远离尘水做一群乖巧的修行者!!!不用友人开口,褚枝鸣已先一步道:“去吧,这里我帮你看着。”南钰不敢耽搁,生怕晚一步,底下那帮家伙都能闹出新的幺蛾子。南钰前脚刚走,后脚员峤、蓬莱两座八竿子打不着的仙山的尘水河畔,也同时有仙跃入凡间。……既灵和冯不羁一路追至白鬼山,黑峤似也知道出了山反而更容易被追上,故而带着他俩在月黑风高的深山老林里没头没脑的瞎钻乱跑。就在既灵觉得自己快撑不住的时候,黑峤终于先一步筋疲力尽,放弃奔逃。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中的注定,他俩追上黑峤的地方正是之前宫灯掉落的那个深潭边。然而电光石火间,他们已与黑峤缠斗成一团,再无暇思索其他。既灵不知道战斗持续了多久,只知道黑峤的法器厉害,若不是还有冯不羁帮忙,她一人真未必能招架得住。随着缠斗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俩在人数上的优势也慢慢显现,黑峤也意识到了败局,在险险躲过一记桃木剑后,忽然召唤同样变大的长命锁“轰隆”一声落在三人之间!既灵和冯不羁下意识后退闪避,给了黑峤喘息时间,后者趁机大喝:“我是仙兽,谁敢伤我——”暴露身份,就意味着他在人间的逍遥到头了,但回到天上继续做兽,总比把命丢在这里强。长命锁缓缓缩回正常尺寸,露出被挡在后面的两张震惊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