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然不说话,放下笔来定定望着我,一双眸子极是冷淡。我哈哈干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ldo;听那仙娥说,你将东海的缪清带上天宫了?&rdo;这话题看来转得不好。我单以为男人都热衷于讨论女人。当年我做昆仑虚小十七时,每每惹了大师兄生气,一与他聊起哪家貌美的女神仙,总能轻易化解他的怒气。却忘了此番我已不再是当年昆仑虚上儿郎身的小十七,纵然男神仙们也热衷于讨论女神仙,却定然不愿同一个女神仙聊起另一个女神仙。想必,又是我唐突了。哪知男人心海底针,方才还十分郁郁的夜华,听闻此语淡淡看我一眼,又重新拿起笔来蘸满墨汁,嘴角勾起来一丝笑纹,道:&ldo;站到窗边去,对,竹榻前,唔,还是躺下吧,将头发理一理,摆个清闲点的姿势。&rdo;我木木然照他说的做完了,才省起他原是要为我做幅丹青。他翩翩然画了一会儿,忽然道:&ldo;那缪清死活不愿嫁西海的二王子,她此前照顾我和阿离良多,我便将她带回天上做个婢女。待她哪天想通,再将她放回去。&rdo;我傻了一会儿,没想到他却说了这个。他抬起头来,眉眼间颇有些温情,缓缓道:&ldo;还有什么想要与我说,一道说了吧。&rdo;我的确有话要同他说:&ldo;手麻了,可以换个姿势不?&rdo;他怔了一怔,忽然笑了一声,又画了几笔,才道:&ldo;随你。&rdo;我最终在竹榻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已擦黑。身上盖了件漆黑的外袍,像是夜华的,他人却不晓得去了哪里。阿离生辰第二日大早,我从c黄上爬起来将自己简单洗漱了,捧了半杯浓茶,边喝边艰难向洞门口挪,等夜华来拖我陪他去林子里散步。也不知他这是个什么癖习,每日清晨定要去狐狸洞周边走上一遭,还死活拉上我,叫我十分受罪。狐狸洞四围其实没什么好景致,不过几片竹林几汪清泉,走个一两回尚可,多几趟未免乏味。可这么十天半月走下来,他却仍能乐此不疲、兴致勃勃,也不晓得是为了什么。踱到洞门口,听外面淅淅沥沥的,方知今日落雨。我强忍住心花不怒放出来,将茶杯往洞口旁的桌案上一搁,乐颠乐颠地打道回厢房睡回笼觉。也不过刚刚有些睡意,便察觉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我睁开眼望着立在c黄前的夜华,沉痛道:&ldo;今日不知哪方水君布雨,出门恐淋坏了夜华君,暂且在洞里好生待一日吧。&rdo;夜华唇边噙了丝笑,没接话。此时本该熟睡在c黄的小糯米团子却呼地从夜华身后冒出来,猛扑到我c黄榻上。今日他着了件霞光腾腾的云锦衫子,衬得一副白嫩嫩的小手小脸益发莹润。我被这花里胡哨的颜色晃得眼睛晕了一晕,他已搂了我的脖子,软着嗓子撒娇:&ldo;父君说今日带我们去凡界玩,娘亲怎的还赖在c黄上不起来。&rdo;我愣了一愣。夜华顺手将搭在屏风上的外袍递给我,道:&ldo;所幸今日凡界倒没有下雨。&rdo;我不知夜华他在想什么。若说凡界他不熟,须得人领,那拘个土地带路便是。虽说我在昆仑虚学艺时隔三岔五便要下一趟凡,却从不记路,愣要我一同去,委实没那个必要。然小糯米团子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水盈盈将我望着,我也不好意思再寻什么托词。腾下云头,我摇身一变,化作个公子哥儿,嘱咐小糯米团子道:&ldo;这几日你便唤你父君阿爹,唤我作,呃,干爹吧。&rdo;小糯米团子不明所以,然他素来听我的话,眨了眨眼睛,乖乖应了。夜华还是那副模样,只将外袍变作了如今凡界的样式,看着我轻笑一声:&ldo;你这样,倒是很潇洒。&rdo;终归有两万年本上神都活得似个男子,如今扮起男子来自然水到渠成。我拱起双手与他还个礼,笑道:&ldo;客气客气。&rdo;此番我们三个老神仙、青年神仙、小娃娃神仙落的是个颇繁华的市镇。糯米团子一路上大呼小叫,瞧着什么都新奇,天族体面荡然无存。夜华倒不多拘束,只同我在后面慢慢跟着,任他撒欢儿跑。凡界的市集着实比青丘热闹。我信手摇扇子,突然想起来问夜华:&ldo;怎的今日有兴致到凡界来,我记得昨儿打早伽昀小仙官就抱来一大摞公文,瞧他神色,也不像什么闲文书。&rdo;他斜斜地瞟我一眼:&ldo;今日是阿离生辰。&rdo;我升调啊了一声,啪地合上扇子,俨然道:&ldo;你也忒不够意思,这般大事情,也不早几日与我说。现今手边没带什么好东西,团子叫我一声娘亲,他过生辰我却不备份大礼,也忒叫人心凉。&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