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殿距后殿只有一条甬道与两道石门,她不能确定另一个盗慕者有没有听见方才的声响。从方才的对话可以判断,那人一定比眼前死者凶悍,鬼尚怕恶人,她更怕……走!但,她逃跑的脚,被&ldo;抓&rdo;住了。恐惧上升到极致,犹无法尽情尖叫,柳夕月只能把自己的唇咬得鲜血淋漓,撑着最后一丝胆色,低头去看‐‐原来,不是什么死尸抓人,缠住她脚的,是死者斜挎在身上的背囊系带。细看下,囊中似有什么物件散落了出来……蓦地,她一震,矮下身去。从背囊里滑落出来的,是圆圆的……饼?!不及多想,也无暇再去理会其它,她掀开背囊,握出其内之物,一径向嘴中递送,一口尚在咀嚼,一口填充又来,几口便嚼完了碗口大小的圆饼……直待三个烧饼过去,吃速方缓慢了下来。而肚中有食作底之后,接连被绝望恐惧袭击的心绪,也始现一点清明。首先,她不能带走这里面的任何一样珍奇。尽管任何一样小小物什都能让她活上半生不止,但一样也不能带。凡皇家物,天下大小当铺皆备图样与记载。盗墓者既然敢盗,必有销赃门路,而她拿了,若当,便成祸灾。不当,徒作累赘。其次,她这副样儿,即使走得出寝陵,也走不远。而走不远,惊动了朝廷,欲置她于死地的那人,必定会趁现今皇上失去皇后的极度悲愤之机,再巧立名目使她再死,她的父王……她怎么可能指望他?然后……还没有想到然后。这盗墓者身形枯瘦矮小,身量与她相差无几。他的衣服,她可以一用。一念至此,她开始拆解死者外衣,脱一件,便向身上套一件。解其裤时,碰到腰袋,摸出匕首一把,铜钱几串,碎银数块,悉归自己囊中。着上男衣,简单绾了个男髻,扯来盖毯覆上死者尸体,走不到三步,又踅返回来,拾起方才杀人后失手坠地的短剑,寻出蓝玉几案下的剑鞘,再取出匕首稍作比对,遂以彼鞘纳他锋,以彼锋进他鞘,一把帝王的锋,一柄宵小的鞘,易地而居,居然也能严丝合fèng。偷龙转凤过的&ldo;匕首&rdo;,她揣进怀中。皇室用物,都属珍贵。那把短剑乃皇上责天下名匠特地打造,本一雄一雌,各在柄上以暗雕之法盘龙附凤,雄属帝,雌归后。此剑为利于掌握,只在剑鞘之上以三颗珍珠作华丽修饰,剑柄为易于掌握,则未作任何繁缀,乍看之下,与普通短剑无异,其上暗龙暗凤须在正午阳光下细察方能发现。雌的那把,她曾在皇后处把玩过不止一回,这一把为雄的。皇上许是因为自己还不能前来陪伴皇后,便将从不离身之物放到了地宫之中先寄一份相思。容她借去一用。此物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她兹此行路艰险,有它傍身,权当一份胆气与底气。&ldo;兄弟,你还杵在这里干啥?还不快来后面帮我?&rdo;闻此声,柳夕月心中一颤。她背后来者,正是另一个盗墓者。该人以肩挤开石门,举着手里几只钗几串珠子进来炫耀,&ldo;看罢,这才是真正的宝贝,别管这里的杂七杂八,随我到后面去。那棺材板又厚又沉,我一个人推不开,帮我一把!&rdo;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柳夕月僵立着,克制着不让自己颤得过于剧烈。&ldo;你咋不说话?不愿意放开这里的东西?别小家子气了,后面的好宝贝数都数不清,回来的时候你若还想要,顺手捎着不就得了?还有,干了半天活,我饿了,把你带的干粮给我吃一口……&rdo;说话的工夫,他一只手搭上了他所以为的同伙的肩膀,当有感手底下异乎寻常的单薄,方作一怔之际,背对他者倏然回身,一柄冰凉的利器割开外衣、中衣、皮ròu、骨骼,直直送进心脏……因回身得太快,刺得太深,柳夕月用了全身力气,才把短剑拿了回来。继而,她瘫软在地,甫吃下肚中未久的食物翻身涌呕……第二个人,她已经杀了第二个人,她再也不要杀人,再也不要!&ldo;啊‐‐&rdo;她抱着头,将一声压抑了许久、亦在绝望、恐惧、颤栗、饥饿以及……仇恨中酝酿了许久的尖叫,从小小喉咙里挤发了出去……隐八北方一家小镇,名曰双叶镇。说是镇,其实比村子大不了多少,全镇只有一条南北通向的大街,街上除了些许零散摊贩,只有四家铺面。依次是成衣铺,面馆,客栈,车马行,像是商量好了一般,衣食住行,一样不缺,但一样也不宽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