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喜讯的使者如风一般,飞向了各国,与楚国有亲、有恩甚至有仇的诸国都接到了楚国的报喜,而诸国则立刻奉上贺礼。那般热情洋溢,似乎全然没有将那几国的勾当放在心上。没几天,因四国伐宋而带来的惴惴阴云就被这热闹的消息冲淡,楚王本就是个争议颇多的人,而人民群众的眼球一向单纯。当樊姬与楚王相遇的传奇故事、樊姬的各种能耐、楚王为美人不惜开战之类的八卦在各国新鲜到货,一时间,众人的谈资立刻被楚王和樊姬占据,再也没有人去关心什么征伐,什么结盟。在空前高涨的关注度之中,亲迎的日子来到。天还没有亮,阡陌就被叫醒。十几名侍婢伺候着她沐浴更衣,用香料熏好的衣服穿在身上,遍体馨香。她的头发早已经长到了腰下,能够绾成漂亮的发髻。樊国的衣饰风味与楚国大不一样,阡陌坐在镜前,看着自己在众人的装扮之下慢慢变了样。&ldo;好一位新妇。&rdo;旁边的世妇cao着半生不熟的楚语夸奖道。阡陌看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其实知道穿上这身新装之前,她对结婚这两个字都没有什么实感。她与楚王早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对于这场婚礼的程序,她的认识也不过是先上车后补票。她在少女时代,曾经幻想过很多次自己结婚的样子,漂亮的长裙,花朵,首饰,在亲友的祝福中执子之手。长大之后,她见识过很多婚礼,也当过伴娘,看法却有所改变。她觉得,婚礼的本质不过是昭告天下&ldo;我结婚了&rdo;,而所谓当天最幸福的人,不过是为了完成表演,其实是最辛苦的人。也许是为了惩罚她这种大不敬的态度,老天让她也结婚了。并且是在最讲礼法的时代,嫁给程序最繁琐的人……不过那个人么……阡陌想到他,想起几天前那夜,唇边的笑意变得更深。世妇以为她满意,忙又笑着说,&ldo;夫人甚美。&rdo;阡陌看看她,真诚地说,&ldo;谢谢。&rdo;吉时到的时候,阡陌被领到游氏的宗庙。春日的阳光,暖而不灼,照在精致的礼衣上,泛着微微的光。庭中,早已站满了人,男女老幼,目光皆朝她看来。阡陌跟着傧者慢慢前行,身上的环佩随着步履轻响。不期然的,她看到了惠容。她站在宗女之列中,虽然身上的礼衣与旁人没有什么区别,那张美丽的脸很难让人忽视。她看着阡陌,神色平静,与别的来看热闹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路在脚下,生命是你的,不会重来。阡陌看着惠容,微微一笑。在惠容惊讶的目光中,她看向前方。楚王玄衣纁裳,腰佩长剑,立在阶上,英俊如同神祗。她步步前行,看着那眉宇间带起笑意,渐渐变得温柔。游聃父和夫人坐在堂上,阡陌依礼向他们告拜。&ldo;戒之敬之,夙夜毋违命。&rdo;游聃父道。&ldo;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宫事。&rdo;夫人道。阡陌一一答拜,毕后,赞者宣布礼成。楚王走过来,向游聃父与夫人一拜,行礼之后,执起阡陌的手,往宗庙外而去。众人皆面露喜色,祝福之声不绝于耳。穿过重门,走到车前的时候,阡陌忽然掩了掩口。楚王发觉:&ldo;怎么了?&rdo;见她面上有些发白,即刻就要叫人。&ldo;不必。&rdo;阡陌忽然拉住他,双目闪闪,&ldo;侣,我忘了告知你一件事。&rdo;&ldo;何事?&rdo;&ldo;我想,我们有孩子了。&rdo;那张脸愣怔片刻,未几,忽而被喜悦取代。&ldo;果真?&rdo;楚王有些不敢相信,惊喜交加,语无伦次,&ldo;你……何时?&rdo;&ldo;昨日。&rdo;话音未落,她惊呼一声。环佩乱响,楚王不顾二人身上隆重的衣裳,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将阡陌打横抱起。&ldo;寺人渠!车上再垫些厚褥!&rdo;楚王令道,&ldo;还有今日膳食,专请世妇调制!&rdo;周围乱成一团,阡陌窘然,看着楚王指挥这个,命令那个,活像个不经世事的毛头青年,脸上却与她一样,都是笑眯眯的。阡陌的背包正月过后的楚国,并不算十分寒冷。这是楚王一年里最闲的时节,年头的大大小小祭祀已经大致完毕,而春耕还没有开始,外面各国也没有找碴。这其实是很难得的,楚王是个大忙人,平日里,阡陌时常要到晚上才能看到他。不过搁在平日,阡陌也不是闲人,苏从和司会府抱着&ldo;不用白不用&rdo;的原则,打着为国的旗号,冒着楚王的白眼,让阡陌帮忙算账。年终的时候,由于工作量太大,阡陌甚至恢复了从前那样的生活,白天直接待在了司会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