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县城的高速路封了,他就带我走国道。雪真的是疯了,越下越大,我们的车行进得也越来越缓慢,路上,我一直在打阿南的电话,但一直都是关机,关机,关机!&ldo;打谁的电话呢?&rdo;他终于问我。&ldo;我爸的。&rdo;我说,&ldo;他来学校看我,开车回县里,一直没消息。&rdo;&ldo;真是个孝顺女啊。&rdo;他取笑我,&ldo;不过我有个问题啊,等会儿要是找到你爸,你怎么介绍我呢?&rdo;他又来了!&ldo;朋友吧。&rdo;我说。&ldo;哦,朋友。&rdo;他好像在玩味和思索这个词,又是好半天都不再说话。我们在国道上走了近四十分钟,忽然发现前方的路已经完全不通了,车子被堵了起来,进也不能进,退也不能退。他下了车去打听,过了好一会儿才上来对我说:&ldo;没戏了,听说前面几辆货车追尾,全撞到一块儿,这里都堵了好几个小时了。&rdo;&ldo;什么?&rdo;我声音抖抖地问他:&ldo;你说什么?&rdo;他怀疑我听力出了问题,朝着我大喊道:&ldo;我说没戏了,前面几辆货车追尾,全撞到一块儿,这里堵了好几个小时了!&rdo;他话音刚落,我已经拉开车门跳下了车。&ldo;马小卓,&rdo;我听到他在后面喊,&ldo;你爸不会有事的,你给我回来!&rdo;我只当没听见。路面本来就窄,来往的车辆把两边堵得死死的,只有中间一个小道可以供人通过。我大脑缺氧,思维尽失,浮上心头的全是些不该有的乱想像。路上全是冰雪,那些冰雪像是有意要为难我,不仅肮脏,而且非常滑,七岁那年,我就学会了骑自行车。本来身体平衡能力应该非常好,可是在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心情下,我还是狠狠的摔了几个大跟头。但我什么也管不了,摔就摔,摔了爬起来就是。冷风也像着了魔,拼了命的刮,所有的雪打在我脸上,要好一会儿才觉得凉。因为整张脸都仿佛一块冰片,麻木得就算此刻有人剥下一层皮也不知不晓。有一个路边的老大爷从对面过来,对我伸过手来,递过一把伞,我甚至连拿的力气都没有。我只是冲他微笑了一下就继续前行,心里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走到前面撞车的地方,去看个究竟。我又在这时候想起了她,我一面艰难地歪歪倒倒地往前小跑,一面在心里狂喊:&ldo;林果果,你在哪里,你要保佑他,你要保佑他,一定要!你不可以让他出事,绝不可以,不可以!&rdo;车子堵了有一公里多长,等我终于连滚带爬地到达出事地点,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在我眼光所及之处,我看到了好几辆翻过去的货车,两辆横在路边,还有一辆半个车身完全翻到了护栏外,我看到担架,看到鲜血,看到无数的碎片,我用早就湿透的手套用力地擦着眼睛,希望能把眼前的一切看清楚。等等,就在前方不远处,有一辆蓝色的差不多支离破碎的小货车,是不是他,是不是他的?&ldo;不要呆在这里,回你车上去!&rdo;就在这时,有人过来拖我。他穿着黄色的马甲,好像是正在处理事故的工作人员。我摔开他,不顾一切地往前走。&ldo;不能去!&rdo;他拖住我。我用力咬他的手,他放开我,我因为用力太猛,又被他一推,一个踉呛跌倒了,前面有警戒线,我索性爬着往前,可是我的腿不听我的使唤,全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我爬了半天,好像只爬了一点点儿,我趴在地上喘气的时候,感觉到后面有人跟上来,他也喘着粗气,一把把我从雪地里拎起来,拎到他怀里,拍着我的脸颊大声责骂我说:&ldo;马小卓,你给我冷静点!&rdo;是他。我离崩溃只差零点零一毫米,我抱住他,忍不住我全身的颤抖。就在这时候,一束灯光从我的身后打过来,我看清楚了那辆快成为一堆废铁的蓝色小货车的车牌,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ldo;皖&rdo;字。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而此时的我,犹如一个被放了气的篮球,全身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却歪倒在他的怀里,笑了。冷。当他把我拖回车上,扔到后排座位上的时候,我唯一的感觉就是:冷。雪水浸泡着我的脚,寒冷从下至上,控制我整个身体。我的牙齿不停地打颤,过度的恐惧过去之后,我的听觉视觉嗅觉好像都统统失去了,只余一个寒冷的灵魂,可怜地等待复原和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