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不太喜欢她,上次跟韩廷去参加慈善晚宴,谭语妮就过来跟韩廷搭讪。那天她本就穿着深v的晚礼服,还有意无意地前倾,胸前一片雪白晃人眼。今天,她穿了件宽松的t恤,领口很大。她对着镜子拨弄一下头发,抿抿红唇,又稍显心机地拉松了本就很大的领口。等着过会儿在看似无意间让衣服自动下滑。如此费心机,绝对是在等男人了。纪星想到这儿,心头忽的一个咯噔,该不会是韩廷吧。她脸色微变。再否认也无济于事。如果过会儿真是韩廷出现在谭语妮对面,她恐怕难以维持。她不禁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秦立也回头看见了,赞叹:“那是谭语妮吧,比电视上好看诶。”纪星默默说:“是呢。”谭语妮胸大腰细,肤白腿长。媒体号称她为直男杀手,果不其然。“叮”的一声。韩廷从思索中抬眸,电梯到了负一层。门开,他走出来,扫一眼墙上的商铺平面图,准确找去玫红餐厅的位置。一路上,经过的女生们投来欣赏的目光。他目不斜视,那地方有点儿绕,但他方向感空间感极好,很快就找到了。他尚未走近,隔着老远就看见了纪星。她坐在落地玻璃窗旁的秋千上,轻轻荡着秋千,秋千上缠满了鲜花。她估计心里头以为坐在花丛里就是小仙女,自得自乐挺开心的。她一边荡秋千,一边美滋滋吃着晚餐,切着可乐饼放进嘴里,一脸满足,眼睛又盯向桌上其他的食物。韩廷不经意间就放缓了脚步,耳旁响起唐宋说的话:“纪小姐最近状态很不错。”他忽就停下了,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看着她。她吃到一半,目光又往谭语妮那头瞟了一眼,脸上笑容微收,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戒备。韩廷仍是看着她,大概想象得到他进去之后,她会是什么表情,什么眼神。他想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会闪过的懵怔和痛苦、强装的淡定,他忽然就转头离开。大步走去电梯间,头也没回。电梯回到45层。韩廷在桌边站了十几秒,拿起座机给谭语妮打了个电话:“谭小姐,实在抱歉。我这儿晚上有个跟德国那头的视频会议,不方便赴约了。”谭语妮嗔怪:“德国人晚上不休息的呀?”韩廷:“有时差。”谭雨妮:“哎呀我都忘了。对了,你是在公司吧?”韩廷:“嗯。”“那你总得吃饭呀,我打包了给你带上去?顺带参观一下大名鼎鼎的东扬医疗,可以么?”韩廷淡笑:“你是大明星,公司人多眼杂。虽说本没什么,但拍到了被人乱写,对谭小姐声誉不好。当然,对我有好处,借谭小姐名气给东扬打广告了不是?”谭雨妮咯咯笑起来,被拒绝得很有面儿,也不提上楼的事儿了,自己打个圆场:“行吧,那咱们下次约。刚好我一朋友在附近,我去找他。不打扰你工作了。”“再见。”韩廷放下电话,收了笑。偌大的办公室里,安安静静,无声无息。他回头望一眼落地窗外,夜幕降临,万家灯火。……纪星吃饭到一半,察觉谭语妮那头有了动静。谭语妮喝完一杯水,也没点餐就起身走了。经过这边时,拿着手机发微信,笑容暧昧,嗲声嗲气地说:“你等我一下嘛,我马上就过来啦。”纪星不知道那头的人是不是韩廷。不过以韩廷的秉性,即使和谭语妮有约,也不可能让她这个话题制造者进入公司。所以,他们这是要去哪儿呢?正值夏天,夜色燥热啊。纪星忽然很想开手机,瞄一眼韩廷的定位。但她猜想,可能看不到了。分手这么久,他那边应该关掉账号,让她不可见了。毕竟,作为东扬的总裁,他的行踪在某种程度上本身就是公司机密。还想着,秦立手机响了一下。“哦不好意思,工作群。”秦立划开查看,并不是工作信息,他看了几秒,关上手机,说,“群里分享消息呢,去年朱氏药械的那个案子近期要开审了。”纪星问了句:“朱厚宇现在还被关着?”“取保候审吧。也没什么自由日子了。”秦立道,“据说罪名判下来,应该会坐牢。经济案子,坐不坐牢都是其次,可惜朱氏企业,是彻彻底底地完了。”他说到此处,不免感叹,“别说创业难,就是成业了,也跟走钢丝一样。管理者一不小心踩着什么雷,多大的基业也是说倒就倒。不过朱氏肯定是得罪什么人,被整了。下手的不知是谁,真够狠的。”秦立叹息,颇为感慨的样子。纪星听他这么说,徒劳地挽回了一下:“就算背后有人下手,但也怪朱厚宇自己先做了违法的事情留下了把柄呀。他要是行得正,还怕别人使绊子。”秦立道:“市面上做起来的大集团大企业,哪个没背景,没走过灰色关系?”纪星不吭声,咬了一口羊排。秦立看了眼手机,道:“你看,群里有人说,‘要我是朱厚宇,估计会拉着害我的人同归于尽。’”纪星道:“那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不过,哎,朱氏十多年的奋斗呢。”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没再过多讨论这个问题。纪星本就不喜欢朱厚宇,虽觉朱氏倒闭有些可怜,但不至于为他悲春怀秋。比起这个,她膈应的是另一件事。她瞟了眼角落,谭语妮那个位置早已是空空如也。等到吃完饭,秦立去洗手间。纪星坐在原地没事儿干,想一想,实在没忍住打开手机,一口气戳开定位,地图页面跳出来,她瞬间愣了一道。韩廷那边并没关掉账号。他的定位“韩廷”仍清晰地显示在她的手机屏幕上。此刻,代表他的手机图标“韩廷”仍在东扬医疗写字楼里,和她的圆点“纪星”重叠在一起。两个小图标轻轻依偎着。他应该在加班。她静静看着,心蓦地就平和了下去。自己都没意识到,在不经意间,心安稳了。纪星走出大楼,仰头望了一眼。夜幕中,写字楼灯火通明,像一个巨大而透明的水晶盒子。从外头看,是分不清45层在哪个位置的,大约是在顶端。纪星家离得不远,秦立打车回家顺带把她捎到小区门口。下车后正好碰见下班回家的栗俪。栗俪停好车,跟她一起往单元楼走,问:“刚那人是谁啊?”纪星随口答:“启慧的同事。开会到饭点,就一起吃了顿晚饭。”栗俪嗅觉却比她敏锐得多,说:“车都走开了,人在车里还回头望你呢。”“你想多了。”纪星说,“他跟我没见过几面。”栗俪拉开门走进楼道,问:“那你呢?你没想过新的恋情?这都六月底了,你分手也快半年了吧。……不过你那也太高了,再重新看上也难。”纪星:“我一个人过不行啊?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偶尔来点儿露水情缘,不也好好的?”“我是我,你是你。我俩能一样么?”栗俪看她,“我能一辈子不结婚,照样开心;但你是憧憬伴侣和长久爱情的吧?”纪星不吱声了。栗俪道:“我这些话放到外头去,能被女权人士批斗死。但再不情愿,婚恋市场的事实就是绝大多数男人眼里女人的最佳年龄在25岁前。你要不在意,自然无所谓,男人又算得了什么呢?可你要在意,就好好恋爱,好好经营。不要轻易挥霍一段感情;也不要轻易浪费一次机会。哪怕是给人生添点儿滋味也不亏啊。”纪星默然半刻,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吧,现在只想随自己的心意来。至于以后会不会后悔,留给将来去说吧。”栗俪听言,也就不多说了。纪星回到家给妈妈视频。妈妈说过段时间想和爸爸一起来北京玩儿,问她有没有时间。她清楚,爸妈说是来玩儿,其实是一直担心她的状况,想来陪她。她也想好好表现,让父母看到自己一个人过得很好,让他们放心。次日,纪星去跟江淮请假,也就请一天,周五,连着周六日。江淮说:“你是副总,请假这事儿不用我批准,自己安排。”纪星玩笑:“你也不怕我消极怠工。”江淮看她两眼,淡笑一声,从抽屉里抽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说:“过段时间的深圳ai医疗大会,主办方那边寄邀请函过来了。这是你的。”“我被邀请了?”纪星惊喜地拆开信封,邀请函第一行写着:“尊敬的纪星女士,”她一时感慨不已:上届大会已过去整整一年。当初她央着求着韩廷走后门把她捎过去,今年已是名正言顺被邀。不知再过多年,她是否能有实力被邀上台做演讲。想想都很憧憬。周四晚上,纪星把工作上的事情整理完毕,开着租好的车去高铁站接父母。一见到爸妈,她笑颜绽开,跑上去拉行李。爸爸不让,她非是抢了过来,说:“你腰不好,别跟我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