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伶忠在看那座巨大的艺术品。
苏实真走过去,流苏的裙摆丝毫没有发出声响,来到她背后,她也仰起头。
树根交错盘桓,纠缠不分,宛如作茧自缚。
他说:“为了运它进来,之前不得已拆了一堵墙。”
她一点也没为这里他有出资而惊讶,恰恰相反,单纯好奇:“你喜欢根雕?”
“还行吧。”他朝她微笑。
他们往里面走。
上楼,穿过走廊,刚到门前,便听到女声隐秘而清脆的笑声。有人出来接他们,是女性,同样青春洋溢,浑身透着把灵魂出卖给魔鬼的美丽。这种形容有些古怪,但的确是苏实真最先萌生的感想。她也朝对方微笑,同样被迎进房间。
正餐还没开始,已经上了茶点。
在茶具后面,坐着正翘首望向这边、却自始至终没打算起身的男人。
苏实真依稀觉得眼熟。
秦伶忠推着她前行,握手时,苏实真才勉勉强强想起是谁。
是她曾经在洗手间拳脚相加的人。
“上次喝醉了,有些失态。”对方笑着示意她坐,又敲了敲桌面,侍者当即上来添茶,“你黑头发也很漂亮。”
在这种人的世界里,绝对没有向比自己地位低的人道歉的概念。礼仪原本就需要看对象。
一颗心在细微地动摇。苏实真表面风轻云淡,脸在口红的映衬下愈发雪白,笑意如溪水潺潺流下,黑发松松垮垮地绾了髻,披落下来,遮盖了白皙而骨感的肩膀。
秦伶忠不经意地俯身,在她耳边充满笑意地低声道:“他真的以为自己摔了一跤。”她强撑着回头,想握紧他的手,却没来得及。
他像泥鳅一样飞快从她身边撤离。
“菜都一样吗?那我们就去隔壁了?”另外一个女人说着,伸手贴住秦伶忠的肩膀。不需要回头,苏实真也能猜到,她现在在朝他的耳廓吹气。调情的把戏寥寥无几,并不新鲜。
“给你们加了春子鲷。”而眼前的男人回答,“秦少好像爱吃海鱼,况且应季嘛。”
餐厅的装潢很美,菜肴大抵不会差,他们的交谈也轻松而愉快。
苏实真一动不动,只觉得脊椎骨被攥紧、拆碎、灌进混凝土,四肢失去动弹的能力。尽管如此,脸上却还是在微笑。灯光把视线所及之处悉数碾碎,她感觉有人立在自己身后。他的手时常冰冷,说话也总是低沉而平稳,令人想起天亮前的海面。
她侧过脸。
秦伶忠说:“吃顿饭而已。”
他不等她回答,转身,与人说笑,从容不迫,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