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的婢子知道这位原配出的二小姐是个好性子的,便也活络起来,对沈陶陶笑道:“回二小姐,老爷与夫人正在书房中议事!”
沈陶陶笑应了一声,问道:“你既是从书房过来,那可知道父亲在商议些什么?”话音方落,便听墙外传来一阵喧闹,遂又顺口道:“外头又发生了什么,怎么闹哄哄的?”
婢子听了,脸上泛出喜色,忙不迭地凑上前来,压低了嗓音对她说道:“老爷和夫人在说您的婚事。”
沈陶陶的面色霎时变得雪白。
婢子低着头,没看见她的神色,兀自说了下去:“您知道吗,这可是门绝好的亲事!是辅国公宋家大房主母亲自来给自己的嫡子下聘,您嫁过去,可就是世子夫人了!”
“辅国公宋家……世子夫人……”沈陶陶颤声重复,指尖轻轻发抖,仿佛四月天里一桶冰水兜头而下,冻得浑身发木。
婢子以为她是欢喜的狠了,便也配合着笑道:“可不是!”她说着从一旁厢房里搬出一架太师椅放在墙角,扶着沈陶陶往上踩:“聘礼都送来了,就放在外厅里,奴婢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多的好东西,公主出嫁也不过如此了吧?您快踩上椅子看看——”
沈陶陶浑浑噩噩地被她扶上了椅子,战战兢兢地往墙外看,只见偌大的花厅里放满了扎着红绸的聘礼,于日光下耀耀生辉,如赤红色的湖水,自花厅前一直绵延至照壁。
而身旁,婢子的艳羡声还不住传来。
“您瞧瞧,这样多的聘礼,还是宋家大房主母,亲自下聘!可是给足了面子!”
这哪是什么面子!宋家大房主母,亲自下聘,是宋家内里不合,怕二房三房泄了宋珽是个病秧子的底!
“听闻宋家公子洁身自好,都过了弱冠之年,身边干净的连一个通房也无,这可不就和话本子里写的那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似的?您可真是好福气!”
什么洁身自好!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宋珽那是有心无力!自己嫁过去便守了十年活寡,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您嫁的还是宋家的嫡长公子!嫡长公子,那可是要承爵的!假以时日,您可就是辅国公夫人了!”
是啊!宋珽那成日里眠花宿柳的父亲都比他命长!一朝白发人送黑发人,辅国公夫人没当上,自己倒先被沉了塘!
好不容易重来一世,竟又重生回了宋家下聘这一天,难道还要把上辈子踩过的坑再踩一次?
沈陶陶越想越难受,终于双膝一软,脚下一个踉跄,径自从太师椅上跌下,瘫软在地,泪水接连而下。
婢子忙上前搀起了她,取了帕子为她拭泪:“小姐,奴婢知道您是欢喜的狠了。奴婢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给您。宋家主母说了,祖宗显灵,托梦说您与宋家的公子是天作之合,请八字之类的且都免了。三日之后,就来迎您过门!”
沈陶陶两眼一黑,险些背过气去。
第2章逃婚
沈陶陶对自己的父亲沈广平还是很了解的。
他出身寒门,娶了沈陶陶商贾之女的母亲为妻,而立之年借着岳家的财力考上了举人。却因进士落榜,又少了几分京中人脉,一直在吏部候职候了有三年之久,最后还是母亲用自己的嫁妆为他捐了个小官。
他一生汲汲营营,也不过止步于从五品员外郎,如今为了升迁,可谓是做梦都想着攀人家的高枝。
若是宋家还没下聘,她从宋家入手,装作身有恶疾,或是买通市井之人,弄些自己貌若夜叉,天生克夫的传闻来,兴许能让宋家主动打了退堂鼓。
而这样做的后果她都已想好了,左不过坏了名声当个老姑娘,反正这辈子她也没想过再嫁人。
可如今宋家已经将聘礼送上了门来,父亲是绝不会将这到嘴的肥肉给吐了出去,即便是自己只剩下一口气了,他抬也得把自己抬进宋家的大门。
沈陶陶思及此,暗自叹了口气。
三日后便是婚期,日子虽紧,却终究是不能坐以待毙的。
她就着帕子将泪痕拭去,扶着婢子的手站起身来:“你可认识去府中马厩的路?”
婢子愣了一下,愕然道:“二小姐,您去那处做什么?马厩脏乱,可别污了您的衣裙。”
沈陶陶自然不能与她交底,便只是随口道:“听闻父亲新买了一匹伊犁马,我想着为他绣一副马垫,只是不知道尺寸样式。这事儿差不得旁人,还得我自己亲自去一趟才好。”
婢子一听,脸上又生出笑意:“二小姐孝心可嘉,奴婢为您带路!”
两人顺着抄手游廊一道往外院里走。
马厩位于府中西北角,紧挨着下人们的居所。
但今日宋家前来下聘,下人们大多忙着去前院听候差遣,便是无事的,也都去凑个热闹,寻摸着待主人家欢喜了能得上几个赏钱。
此刻西院中可谓是门可罗雀,冷清的半点声响也无。
沈陶陶隐约觉得不对,快走几步到马厩前,也顾不得什么脏污不脏污的,抬手就推开了柴门。
偌大的马厩中空空如也,半匹马都不曾见着。
沈陶陶倒抽一口冷气,忙令婢子寻了养马的小厮来,急急问道:“马呢?府中一共十几匹马,父亲全骑出去了不成?”
那小厮见是沈陶陶,也堆起一脸喜色,躬身赔笑道:“老爷自然用不上这许多马,但是您用得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