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芽儿:“呜啦啦咿呀呀呀~~”萧卫东:“我带你去麦场找你爹娘好不好?我们不回去那边地头了,她们掐起来了。”说着间,萧卫东还听到了山坡那边婆媳两个叫骂声,其中老的那个尖锐地大哭,各种撒泼,不用看都可以想象得出来战况之惨烈。蜜芽儿说了半天话,奈何这萧卫东根本没听懂,她也有些丧气,没奈何,她只好费了老大的劲儿,吭哧吭哧地举起了自己的水蜜桃桃。爹不在,娘也不在,就这么个水蜜大桃桃,自己小手抱了半天好累累,还是给小哥哥吃了吧。萧卫东看蜜芽儿把水蜜桃举起来到自己嘴边,晶亮的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那意思好像是想让自己吃?他不着痕迹地咽了下口水。这大热天的,收麦最关键的时候,他带的水已经喝光了,哪里能不渴?能有口水喝都是奢望,更不要说这芬芳扑鼻满是甜香的水蜜桃,看一眼都让人忍不住流口水。“我不饿,蜜芽儿自己吃吧。”他闷声这么说。不饿?蜜芽儿又不傻,可看到他那饥渴的小神情了,还装?“哇啦哇啦呜呜呜啦啦……”小哥哥小哥哥,再装就不可爱了,知道不?“蜜芽儿吃。”“哇哇哇啦啦啦……”一起吃一起吃嘛,我小手都要拿酸了。最后萧卫东执意不吃,蜜芽儿瞪大眼睛,委屈又愤慨地望着他,撅噘嘴就想哭。这是欺负小孩子啊,让你吃桃你非不吃。萧卫东看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儿,哪里忍心,没法,只好就着蜜芽儿的小手,低头轻轻咬了一口那桃子。桃肉软嫩,桃香扑鼻,桃汁溢入口中,滋润着他干渴的喉咙。他慢慢品味着这一口甜美,轻轻咽下,天上地下,穷他这一生一世,这或许将是他吃过最美味的桃子。愤怒的顾家人在蜜芽儿的“你不吃我就要哭给你看”的攻势下,萧卫东好生吃了七八口桃子,眼瞅着桃子只剩下一半了,他是怎么也不舍得吃了。这是她的,她那么小,应该吃点好东西,他怎么可能舍得给她吃光光。为了转移蜜芽儿的注意力,萧卫东从路边掐了一点小野花,是那种小小嫩嫩的小黄花,给蜜芽儿别在她的朝天辫上。事实证明,再小的女人也是喜欢花的,哪怕是八。九个月的女人。蜜芽儿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子,顿时笑得八颗小白牙全都露出来了。萧卫东把她那半个水蜜桃用青麻叶子包起来,之后装进包袱里收起来,又帮她用叶子擦了擦手,这才重新抱起她往麦场走去。一路上,为了逗她开心,看到蚂蚱逮蚂蚱,看到小花掐小花,看到个鸟叫都得停下来让她听听。好不容易到了麦场,萧卫东自己也是累得满头大汗。麦场这里,一群男女都包着头巾忙活着,暴土扬尘,四处都是扬起的灰尘和麦麸子,还有牛马拉着大石头碾子转着圈轧麦子。一遍遍的倾轧,原本松散的麦秆麦穗就被压在了地上,麦粒从麦穗中脱落到了下层。等轧得差不多了,人们就会把麦秆麦穗取走,把那些麦粒麦麸和灰尘的混合物收拾起来,开始扬麦。所谓的扬麦,就是用宽大的木铁锨把那些带有麦粒麦麸的混合物铲起来,高高地扬起在半空中挥洒,借着风力往外甩,因为重量密度的不同,灰尘麦麸和麦粒就会在空中分层,甩开,并在地面上落的有远有近。这个过程取得的麦粒依然会有部分杂质,那就需要一遍遍地进行扬麦以及用簸箕来颠,用筛子来筛,才能得到干净的麦粒了。最后这些麦粒还要晒,晒得干干的,收进麻袋里,放进粮仓。每年的麦收秋收,这是庄稼人最忙碌的时候,全生产大队的男女老幼,只要还能走路的,都得上场抢收。萧卫东抱着蜜芽儿过来的时候,在麦场转了好一圈,总算寻到了一个顾家人,却是陈秀云。陈秀云站在高高的麦垛上,一脚一脚地往下踩,这些麦垛还没轮到开始轧场,生产大队的牛马和石碾子不够,怕是今天来不及了,所以得先盘紧了,再拿麦草和油布盖严实了,免得被风刮走被雨淋了。陈秀云忙得汗水掉到眼睛里沙着眼睛都来不及擦一下,在那里指挥着:“这边再来一个,那边,把那一垛放那边!”正忙乎着,忽然间看到旁边一个小小身影,却是隔壁的萧卫东。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萧卫东怀里抱着她家的小蜜芽儿。“怎么了卫东,你怎么把蜜芽儿抱过来了?”萧卫东仰起脸喊道;“伯母,刚才那边打起来了,蜜芽儿受了一点擦伤,我怕她出事,就给你送来了。”擦伤?这个时候陈秀云旁边的顾建军并家里几个半大孩子也恰好过来,听到了这话,忙凑过去问:“咋啦,我妹咋啦?”说着间,粮仓已经冲过去把蜜芽儿从萧卫东怀里抱过来。萧卫东抱了蜜芽儿一路,虽然累,但倒是习惯了,如今被接走了,多少有些不舍得,不过这点小心思也就是一闪而过罢了。这个时候顾家几个听到动静的,纷纷围过来,萧卫东把自己看到的都告诉了大家。“不知道怎么了,那两个人打了起来,把蜜芽儿给踢倒了,蜜芽儿脸上也擦伤了。”踢倒了??陈秀云不高兴了,也不管那收麦子的事儿了,从麦垛上跳下来。“她顾跃进家和柯月怎么闹腾,那是他们家的事,一个不到九个月孩子在他们脚跟底下呢,没长眼啊不会看啊,躲着点不知道吗?怎么就这么吓唬人家孩子?”恰在这个时候,那边撕打在一起的婆媳两个也来麦场了。顾跃进娘哭得那简直是仿佛死了丈夫死了儿子成了绝户,来到麦场,挑了个人多的地方,一屁股蹲在那里大哭起来:“我命苦啊,我命苦!他爹死得早,我辛辛苦苦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好不容易娶了媳妇,结果这媳妇不孝顺我,她打我啊啊啊啊!”她哭起来,那抑扬顿挫的语调,她控诉起来,那声泪俱下的感觉,真是比唱戏的还精彩。很快麦场上就围了一圈人,有劝的,有看热闹的,也有的盼着再打一架才好呢。柯月也过来了,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头发凌乱,脸上血痕斑斑,冷冷地盯着这一切,嘲讽地笑道:“你行,你能耐,你哭啊,你不顾我这刚生了孩子的女人,也不顾你亲孙女!你就这么作践我们娘两个吧!你再折腾,行,我不活了,我带着孩子去跳河!”这个时候顾跃进也来了,他是个老实人啊,老实人看着这情况,傻眼了。“啥,这是干啥呢?咋闹起来,柯月,咱娘不容易,你别这样气咱娘。娘你咋啦这是?”顾跃进他娘看到儿子来了,更来劲了,屁股蹲在地上,踢腾着两条腿开始撒泼。“我不活了,不活了!这日子是没法过了,我被儿媳妇骑脖子上拉屎啊,这日子还怎么过!”柯月也是气急了,她受够了,受够了这种日子!她一不做二不休,在那里大声喊道:“日子没法过了你跳啊,你跳河去啊?有本事你跳去,走,咱们一起去,我也不想活了,正好,要死一起死!”说着她拉起那顾跃进娘就说要去跳河,可把一群人吓坏了。顾跃进娘可没真想跳,一时之间也被镇住了,她还没活够呢。顾跃进看这劲儿,也是恼了,抬起手来,上去给了柯月一巴掌:“你这媳妇,还有个媳妇样子不?”柯月没想到顾跃进这么打她,怀里的孩子放声大哭着,她泪流满面,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老实男人,对她曾经好过的男人。她原来的劲儿一下子都被打散了,抱着孩子,无力地蹲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