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是牛排?”童昭笑了笑:“一种肉,西餐,可好吃了。”“那我们以后有钱了,请叔吃牛排!”童昭听着这童言童语,不免有些感慨,牛排,那就扯老远了,那种东西,哪是随便能吃上的。也许这群孩子一辈子都没机会知道牛排是个啥东西吧。说着间,他和另外几个知青各自选了一棵树,抱着树干子,开始大力地摇晃,使劲了所有的力气摇晃,摇晃过后,还用竹竿拍打那树枝。随着他们的摇晃,树冠也摇动起来,树上隐藏着的知了一个个地噼里啪啦往地上落,大家伙都能听到噼啪的响动,低头一看,那知了跟傻了一样躺地上呢!大家兴奋了,赶紧地上捡,拼命地往麻袋里装。知了装进麻袋后,也有的渐渐反应过来了,开始在里面蹦,可为时已晚,他们已经出不来了!这一晚上大家伙算是大丰收了,半袋子的知了往回提,知青和顾家各分了一些,没分给萧卫东,反正萧卫东带回去也便宜他那贪心爹娘,于是童昭干脆让萧卫东过去知青点吃。知了这玩意儿,后来的人估计都不吃了,可是在这年月,有点肉都是好的,啥都能吃。童昭带着大家伙把知了用盐水泡过,去飞翅去腿儿,之后便加了一点点油烤着吃,那叫一个香酥脆美,好吃得大家伙只舔嘴唇。再之后,大家开始学着吃蚂蚱,蚂蚱捉了,放在灶洞里烤,烤得焦香。好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顾家人吃完知了吃蚂蚱,日日都有好餐食,每个人都吃得红光满面。一直到这晚,大家刚把香喷喷的烤蚂蚱就着红薯玉米面窝窝头上了桌,正准备吃,就听到粮仓屁颠屁颠地从外面跑回来。“放电影了,放电影了!今晚咱们大队要放电影!”电影?那是露天电影,这年月特有的——农村露天大电影!露天电影1露天电影也算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了,公社里每年会有一些放电影的指标,就是轮着在各生产大队放电影。这个指标轮到哪个生产大队,哪个生产大队就偷乐去吧。毕竟这年月除了种地干活晒太阳闲扯,也没其他事儿做。这种露天电影一般会在农闲时放,比如现在秋收还没到,麦收早就过去了,大家伙不忙,也有心情和功夫看这电影。看电影的时候最兴奋的当然是小孩子们了,比过年还要兴奋。顾家的小孩子们都没心思吃饭了,随便扒拉了几口,便拎了一堆小板凳和木条子,早早地跑去占位置。要不然去晚了就没好位置了,听说今晚还有其他生产大队的也来蹭电影看,可不能被挤到老远去。童韵妯娌几个收拾好家里,又洗了衣服晾起来,喂了牙狗和蜜芽儿,这才抱着孩子出来。冯菊花抱着一岁多的黑蛋,童韵抱着蜜芽儿,蜜芽儿已经十个月了,陈秀云则抱着牙狗。妯娌三陪着顾老太一起出了门,走出胡同,来到街面上,只见街上已经到处都是人了,一群孩子们来回玩耍蹦跳雀跃,也有的围着那个放映员看稀罕,更有的跑去对着那个手扶拖拉机爬上爬下的。他们村还没拖拉机呢,这对于小孩子们来说,一切都是稀罕物,他们兴奋地摸摸这个轱辘,碰碰那个把手,还一本正经地“研究”起来那个柴油发动机。里面好像有热水,会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白气。放映员对这一切早见惯不怪了,他笑呵呵地把放映器械从他们拖拉机上卸下来,麻利地竖起来杆子,把那个银幕缓缓升起来,又挂好了喇叭,放置好了发电机。村里的老少爷们和妇女也都出来了,大家伙互相打着招呼,脸上流露出兴奋期待的神采,有的还满是期待地打听今晚电影放啥。这么多人,童韵自然也看到了几个熟面孔,比如自家弟弟童昭,在那里带着一帮子知青站着呢,他让知青不要占老百姓的位置,一定要往后站。知青们就干脆爬树上去,这样看得更清楚。又比如莫暖暖刘瑞华她们,当然也有柯月。柯月自从那次的事后,听说在家里脾气大得很,婆婆男人都不太敢惹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私底下又闹腾了。至于之前顾老太一家子把顾跃进娘俩打了的事,自然大家都不提了。反正顾跃进想报仇也绝不可能,至于顾跃进娘,她想来想去,只觉得自己好像确实踢到过一个肉团团,所以她也不觉得自己被冤枉了,真情实意地觉得自己打了人家娃受了教训。尽管挨了一顿打,可是她没胆子去讨一个说法,更不敢要求啥赔偿。她知道顾老太家在大北子庄的“势力”,生怕再惹来一顿打。她现在是看到顾老太家的人就怕,心惊胆战地躲着走,以至于看个电影,都提着小马扎坐老远去了,省的被顾老太家的人看到。刘瑞华莫暖暖看到童韵,也凑过来说话,陈秀云见她们姐妹几个凑一起,知道她们好久没一起说话了,也就让给位置,让她们说说知心话。刘瑞华先接过来蜜芽儿抱着,只见蜜芽儿已经十个月大了,越发看着灵动可爱,剪了个齐刘海,衬得那小脸白净眉眼清秀可人,身上穿着浅绿条纹布做成的小衣裳,小衣裳前面还戴着个兜兜,看着就清雅可人。“这孩子长得倒是像你,好看。”刘瑞华逗着蜜芽儿,这么说。“是,越长越好看了。”莫暖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逗弄蜜芽儿:“她这衣服哪来的,真好看。”一般料子都是黑白灰和军绿,很少见这么清爽雅致的颜色。“自己做的。”童韵笑了笑说:“你不觉得这衣裳眼熟?”莫暖暖愣了下,仔细打量一番,才噗嗤笑出来。“这不是你当年那条裙子吗?”童韵自己也笑了:“是,以前那条裙子,现在穿有点不合适,正好改了,给孩子做衣裳。”现在外面县城里都不能穿裙子了,会被斗的,那是作风问题,而在生产大队里干农活更不合适。莫暖暖看了,不免感慨:“这当了妈就是不一样,你手都这么巧了,我和刘瑞华我们还啥都不懂呢!”童韵笑叹了下:“等你们当了妈,自然就都知道了。”莫暖暖摆摆手:“得得得,不可能的,我们离嫁人还远着呢,更别说当妈,猴年马月的事了!”说着间,她却是想起了柯月,左右看了看,才凑近了小声说:“柯月现在性子可变了不少,上次我见到她,和她打招呼,她都没搭理我。”童韵听了微微拧眉:“上次因为蜜芽儿被踢的事,可算是和他们家结梁子了,该不会因为这个迁怒你们吧?”莫暖暖摇头:“不不不,我看着不像是,上次你们顾家打了她婆婆和男人,她高兴着呢,在旁边抱着孩子看热闹,就差拍手加好了!”童韵都听得懵;“还能这样?”当时人多,她也气得慌,都没太注意。莫暖暖挑眉:“可不就是呗,她和家里人不对付,说家里人欺负她,你们算是间接为她出气了!我估摸着,她不搭理我,可能是因为……”她想了想,心里有所感觉,却说不出来。有些话,有些味道,没法形容。比如说,当初四个女知青,都是一块儿从首都来的,大家关系好得很,如今自己和刘瑞华都坚持着不嫁人,要等着将来回城里。童韵和柯月嫁人了,可童韵日子过得好,嫁人也就认了,知足就行。但柯月不是啊,她嫁得不好,心里不好受,就不太愿意和过去的人说话。这种心理,莫暖暖倒是懂,谁还没个混得不想见人的时候。莫暖暖想了半天,最后一个叹息:“算了,不提她了,谁知道她呢,也许以后慢慢就想开了。”童韵还能说啥,只好道:“也是。”说话间,她看了看旁边的刘瑞华,只觉得她有些不对劲:“怎么了,瑞华,看你不怎么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