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肩膀上的担子又重了两份。
他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就瞧见德宝从养心殿赶了过来,急促道:“老祖宗,快跟小的去养心殿吧。”
“怎么了?”傅元青问。
“万岁爷、万岁爷因为选后的事儿跟内阁的辅臣们吵起来了。”德宝抖着声音说,“房顶都快掀翻了。师、师大人也在,说要一头撞死在养心殿门口儿,被宫人们拦着,连官服都撕烂了半边儿。他说他愧为帝师……”
满朝悍臣他是知道的——平日里只对着他而已。
直臣都盼着文死谏,他也是知道的——师大人说要一头撞死流芳千古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只是少帝与众臣争执,却是第一次。
“主子怎么说?”
“主子说不要皇后了,要把造册退回去。”德宝说。
傅元青沉默站了会儿,颇有些心力憔悴的感觉。
德宝小声催促:“老祖宗?”
“我乏了,回值房休息。”
“啊?”
“若主子问起,就说没找见我。”
德宝震惊:“这、这么搪塞皇帝能行吗?欺君吗?”
傅元青也从未这样做过,然而有些事似乎是不太一样了……随着春风化雪后,与陈景在一起的日子,让他的心思也活泛了起来。
他想了想道:“大约是欺君吧。”
内阁关于皇后人选的造册画像早就报到了司礼监。
不用细翻便知是一笔烂账。
适龄的闺中女子虽然也有近十人。可议论最多的只有两位。
一是衡景衡阁老家二姑娘衡念双。毕竟衡二姑娘出身书香门第,自幼熟读百家诗书,端庄娴静,温婉恭顺。最关键的是,先先帝曾与衡家有约,定要结一门亲。先帝殡天,衡家便把这笔账算在了少帝头上。
另一个就是太后侄女权悠,背靠世袭咸宁侯大同总兵权鸾。皇帝虽不喜太后强势,可於阁老其实也并无选择,太后尊位在此,若不支持权家,兵权便有旁落之嫌。
更何况,皇后之争,争的是太子、国本;争的是这些世家豪门下一个世代的荣光。
於阁老不会坐视衡家女子为后。
衡景也忍不了於家继续稳坐下一个二十年的首辅之位。
送入司礼监的造册,傅元青并没有仔细翻阅。
这些个未来与他其实无关。
他没有再二十年。
他的生命会结束在这个夏末,与最后一批蝉鸣声一起消逝。
只是随手翻了翻,在最后的地方,瞧见了庚琴的名字和显得朴实无华的仕女像……想来浦颖最终还是听了自己的,有些欣慰。
这造册昨夜便命曹半农送入了养心殿。于是就有了今日必然的御前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