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便笑道:“要我说咱们家的例菜也该变一变了,十几年下来一成不变,再是山珍海味也吃腻了。”
探春便道:“这事儿须得问过凤姐姐,你却与我说不着。”
惜春点点头,又道:“下晌好似邢姐姐又过去了,说不得这便是邢姐姐的手艺。”
探春念及邢岫烟的不已,蹙眉道:“她也是不容易,听闻昨儿大太太又来催逼了一番。说不得她来日就要出阁了,只盼着能嫁个好去处。”
说罢探春沉默起来,她年岁只比黛玉小不到一岁,算算也没几年便要出阁了。偏此时探春极为茫然,家中名声坏了,声势大不如前,还不知能嫁个什么人家呢。
惜春却是个想得开的,只道:“我却不想那么多,只待姐姐一嫁人,我便求了老太太,自己个儿做姑子去。”
“又胡吣!这些话可不好乱说。”
探春嗔怪一阵,惜春却不以为然。前日她亲眼瞧着琏二哥进了尤氏的小院儿,可把小姑娘恶心的不行。盗嫂、白昼宣淫,果然外头说的没错,宁国府除了门口的两个石狮子,上上下下就没有干净的。
惜春虽洁身自好,却耐不住出身便是把柄。小姑娘思量着与其来日议亲时被人瞧不起,莫不如出家做姑子来得省心呢。
稻香村。
大丫鬟玻璃伺候着李纨与贾兰,母子两个吃着送来的吃食,贾兰吃得津津有味,李纨待其吃过便道:“到了老师家中要守礼,老师吩咐了课业,也要尽力完成。”
贾兰笑道:“母亲放心,老师最是亲和。”
何止是亲和?严家二公子简直就是没溜儿!昨儿方才拜师,今儿头晌便领着贾兰去什刹海打水漂。疯玩了一日,临了才布置了课业,让贾兰说清楚打水漂的道理。
贾兰一筹莫展,正琢磨着去寻李惟俭请教呢。
荣庆堂。
贾母到底上了年岁,这会子不耐寒,反倒耐热。次间里摆了冰盆,有丫鬟在一旁轻轻摇动芭蕉扇,便有习习凉风吹来。
因是贾母只略略尝了几口便停下,笑着与鸳鸯道:“总算没白疼玉儿一场,如今也知道孝顺了。”
鸳鸯便笑道:“老太太这话可就偏了,伯府太太何时不孝顺了?往常也是没这个机会罢了,如今可不就时时想着老太太了?”
贾母哈哈笑道:“罢罢罢,我说不过你,算我的错儿。”顿了顿,又道:“这吃食吃着爽利,只怕不利肠胃。你去后头嘱咐兰哥儿,可不好贪嘴。”
待鸳鸯应下,贾母又吩咐道:“箱笼里还有些去年得的宫花?我这般年岁也戴不上,你选几样也给玉儿送去戴。”
鸳鸯便笑道:“老太太疼外孙女儿,伯府太太又孝顺老太太,说出来真真儿让人称道呢。”
奉承一句,鸳鸯这才下去办差。
贾母瞧着食盒里的吃食,心下愈发熨帖。她生养一场,早些年得了女儿的济,如今又得了外孙女的济,偏儿孙却只知惹她生气。
此时有丫鬟进来道:“老太太,宝二爷吵着要来与老太太辞行呢。”
贾母顿时冷了脸,蹙眉道:“也不用特意辞行,你告诉宝玉,去了老爷处好生读书,往后可没人护着他,再惹祸小心遭了板子。”
丫鬟复述一遍记下,紧忙转头去传话。
贾母眉头不曾舒展,想起宝玉种种,只道先前的宠爱喂了狗。
赵姨娘院儿。
赵姨娘瞧着面前的例菜顿时没了胃口,挑着眉头骂道:“她是什么意思?我好歹也是长辈,怎么下头的姑娘都有,连平儿都有一份,单单就少了我的?好啊,这是攀上高枝儿,瞧不起亲戚了!”
小鹊、小吉祥儿讷讷不言。心下不禁腹诽,不过是个姨娘,哪里就是长辈了?再说人家伯府太太,从前寄居贾家时也不曾与赵姨娘有过过往,过门后又何须往来?
赵姨娘越想越气,赶脆撂下筷子,起身往外便走。
小鹊唬了一跳,忙追出来问道:“姨娘要去哪儿?”
“我去寻三丫头说道说道!”
小鹊险些翻白眼,赶忙道:“这事儿又不是三姑娘的错儿,您与三姑娘也说不着啊?不然姨娘去伯府与伯府太太说道说道?”
赵姨娘顿时泄了气,她素来欺软怕硬,哪里敢真个儿与黛玉去说道?那李惟俭是个笑面黑心的,回头儿一个刁状告过来,自己个儿准没好儿!
赵姨娘停在门前往正房瞧了眼,便见门口两个粗壮婆子看守着。内中王夫人坐在蒲团上,正缓缓敲着木鱼。
赵姨娘冷哼一声,忽而挑着嗓门儿道:“这林姑娘也是的,我一个姨娘,不送就不送了,太太可是林姑娘的亲舅母,这送孝敬怎么能忘了太太?啧啧,真个儿不应该啊。”
看守的婆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便道:“姨娘说的,回头儿我们须得告诉二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