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来看了看半空的太阳,心想自己到底要不要提醒沈将军,现在离晌午最起码还有一个时辰呢?但她是多么聪明的女人。这不过是在心中想想而已,表面上自然要柔顺恭敬地答应一声,跟在沈千山的身后款款而去。“爷,妾身毕竟是这个身份,和爷一起去酒楼,许是太惹眼了……”上马车之前,燕来看着翻身上马的沈千山,柔柔说了一句,却听他冷哼道:“惹眼又怎么了?这么些年我就是太不惹眼了,这世上哪里有道德完人?怎么?莫非燕来姑娘是怕我污了您清倌儿花魁的名声?”燕来的泪水立刻便涌了出来。摇头幽怨道:“爷怎能说这样的话?燕来只怕给您的名声抹黑,似我这样的女子,便是清倌儿又如何?将来也难免要沦落到倚门卖笑的。今生能与爷有这样一刻,下一刻我即便是立时死了,也心甘了。”沈千山心里正是烦躁,在这里遇见宁纤碧委实太过出乎他的意料,虽然嘴上说得硬。但是心中却难免还是患得患失。就如同长福猜测的,这么多年的单相思,那是他说一句忘掉便真可以忘掉的吗?如果现在还有希望,他一点儿都不介意去给宁纤碧赔礼道歉,然而明明两个人就是没有希望了,得到了宁纤碧那样干脆肯定的拒绝。他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可能继续纠缠。这一腔无处发泄的郁闷在看到燕来的泪水与哀伤后,似乎突然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沈千山头脑一热,忍不住便柔声道:“行了,不要哭了,你既然不愿意倚门卖笑,那我替你赎身如何?”燕来的眼泪一下子就止住了。整个人如同呆滞般的看着沈千山,饶是她在欢场中锻炼出了泰山般的定力。此时也不由得失态之极,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毫无形象的定在了那里,如同被使了定身法一般。“公……公子当真……”醒悟过后,燕来再也顾不上其他,连忙就追问了一句,这些年来,不知道多少人要为她赎身,大多都是脑满肠肥,爱她一时颜色的商贾之辈,她本性清高,根本不愿意把自己给那些人。另一些则是自命风流的文人才子,可这些人,吃穿都是靠父母,多的是空口无凭之人,赎身之类的话,基本上是说过就忘,燕来从最初的惊喜到最后彻底像听笑话一样的麻木,已经完全对自己的人生不抱希望了。然而此刻,这话是从沈千山嘴里说出来的,这位大庆朝宴群臣可巧宁纤巧此时也在这里说话,看见她来了,便起身让座,她如今已定了亲,对沈千山再没有想头,又得宁纤碧开解,心中对这位六妹妹的芥蒂尽去,因几人便一起说笑着。耿氏的肚子已经鼓胀起来,宁纤碧诊完脉,便笑道:“胎象还算稳固,总算这一胎便是坐住了,日后嫂子行动就可以自如些,也不能老坐着躺着,生孩子也要体力的。”耿氏谢过了她,这里宁纤巧便道:“咱们走吧,嫂子这会儿想也乏累,六妹妹到我屋里说说话儿。”说完便扯着宁纤碧出去,姐妹两个去了宁纤巧屋中说话,不提。转眼间过了三天,这三天里,宁纤碧将蓉儿等四个小丫头交给了叶丽娘带着,她则专心“攻克”那藿香正气丸,眼看着夏天便要到了,今年多雨,这藿香正气丸若是能做出来并推广,不但对于防治肠道炎症很有用,对于防疫也会有不小的作用。宁德荣仍是每天在百草阁忙碌着,这一日回家来,看了宁纤碧已经完成一大半的药方,老头儿捻着胡子频频点头,又叹气道:“六味地黄丸和乌鸡白凤丸我还只道药材少,不须芍药怎么费心思,如今这藿香正气丸足有十几味药,难得芍药你一步一步研究出来,啧啧,除了天分,老头儿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算是被父亲赞有天分的,比起你,真真什么都不是了。”宁纤碧笑道:“怎么什么都不是?我这身本事,可全都是三爷爷教出来的呢。更何况,这方子虽复杂,但多是在前人的基础上添减而得,也算不上……”不等说完,便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芦花挑帘子进来笑道:“姑娘。天渐黄昏了,咱们该回去了。”宁纤碧看了看天色,便起身向宁德荣告辞,又笑道:“三爷爷难得回来一趟,今晚就留在这里吧,免得人说我把你的杏林苑占了,让您老在府里都没有立足之地,就算您老人家心系百草阁,好歹也考虑照顾一下孙女儿的名声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