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纤碧笑着应了,福身道:“多谢大伯娘,只是原和母亲说好了,中午要和母亲与姨妈一起用饭,怕食言而肥。”说完曲夫人也不禁笑了,摇头道:“你这身子正经是有些太纤瘦了,若真是能肥一点,倒还好些。”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见宁纤碧不肯在这里留饭,曲夫人自然也不会强求,无非嘱咐海棠要好好服侍姑娘回去等几句话,接着便别过了。回到屋里,便问丫头道:“六姑娘来寻二姑娘是为了什么事呢?你们知道吗?”听丫头说似乎是送了两匹料子来,她心中就不禁一动,连忙起身来到女儿房间,待看到那料子,不由得也是喜上眉梢,一边抚摸一边赞叹道:“六丫头也真舍得,这是宫里特意赐给她的云霞锦呢。咱们便是使钱去市面上买,也得不到这样正宗的好料子。我听她娘说,她也只得了这两匹,竟然都给你了。”宁纤眉笑道:“是啊,六妹妹虽然嘴里话少,心中却是个有主意的。我也没想到,她会将这两匹锦缎都给我。既如此,这回礼我也要好好琢磨琢磨,总不能太浅薄了。”曲夫人笑道:“她这固然是做姐妹的情意,其中也不无为她母亲筹谋的意思。你三婶虽说是个刚强的人,只可惜你三叔毕竟是庶子,又没有个正经营生,老太太再怎么看重喜欢,也不可能让她管着家里的财务,这日后有了为难的事情,少不得我帮衬一二,不然你二婶那个人,哪里是心胸宽大的?要同她打交道,可不是容易的呢。”宁纤眉笑道:“无论六妹妹是出于何种意思,这两匹料子总是她的心意没错。所谓投桃报李,三婶那边,母亲能帮衬些就帮衬些。究竟又不费咱们什么事。”曲夫人点头道:“我还用你教?比起你二婶那个刻薄的,你三婶倒是待我更亲近些。从前只觉着她太懦弱,到底不脱商户人家的小家子气,如今看着,却是越发好了。”母女两个正说着,就有人进来向曲夫人回事,于是她便起身到前厅去了。这里宁纤眉看了料子良久,方让贴身丫头映波将料子收进柜子里。转眼间,十天过去了,宁纤眉一大早便坐着马车往皇宫而去,这一去便要五天工夫,经历初选,复选,终选三个步骤,只有到了终选的秀女,才算是有了锦绣前程,无论是进宫,还是被指给皇亲勋贵,都是一条不错的出路。从这天起,伯爵府上下便都在惴惴不安的等消息,听说宁纤眉入了初选复选,已经进入终选,姜老太君和曲夫人才终于放心,伯爵府的紧张气氛也被一片洋洋喜气取代。消息到了第六日一早,宫内有消息传来,言说宁纤眉已经被皇上指给了三皇子为良娣。消息传来,众人不由的合掌称庆,三皇子便是皇后所出的唯一嫡子,也是当今太子,只因为皇后和太子低调小心,不许人以太子相称,表面上说怕有了骄傲之心,其实自然是怕刺激到一些人。皇上也默许了。因此人们仍习惯称他为三皇子。想到皇后和太子这样小心翼翼,却仍难逃帝王猜忌。宁纤碧心里也不禁有几分沉重,不过很快就抛开了:皇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何必为其多浪费精神。宁纤眉是下午到的家,姐妹们少不得又过去庆贺,宁纤碧也被白采芝拉了过来。曲夫人或许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这些女孩儿们比平日里更加可爱顺眼,以至于素日都是端着的身段也不自禁放下了几分,和颜悦色的同她们说话。忽听宁纤眉道:“母亲,我回来的时候,正好马车从前面冬青大街上路过,怎么路边倒多了许多衣衫褴褛的花子?”曲夫人叹气道:“还不是今年河南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雨,听说庄稼房屋都淹了,如今已经派人下去赈灾,但是之前有些人就流窜到京城来了。这几天已经有人家在南城那边施粥,老太太也知道了,昨晚还商量着说咱们家也要设粥棚子。是了,你怎么好端端的绕到冬青大街去了?”宁纤眉道:“看见前门大街那儿有官家的车马在洒水静街,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急着回来,就吩咐车夫从冬青大街那里绕过来,啧啧,那些人着实可怜,还有些妇人和孩子呢。不过看着倒也不是特别多,那大概是水患还不算厉害。不然的话,逃难的人还不成群结队都进了京?”曲夫人笑道:“逃难的人可不都是想进京呢?那也要能进的来。若是都一股脑涌进京城,这天子脚下,可不是难看了?不过既然赈灾的人已经下去了,想必过些日子大水退了,这些人还是要送返乡里的。”宁纤眉点点头,女孩儿们对这个话题倒是没什么兴趣,很快就又转了别的话题,兴致勃勃说起来。独独宁纤碧在一旁上了心,想起宁德荣房里闲暇时无聊做出的那些药物。她心中不由得猛然一动。因离开晴波院后便来到杏林苑。正好看到宁德荣在搓药丸子,看见她过来,便不由得笑道:“怎么?从你二姐姐那里过来的?如何?想来你二姐姐和侄媳妇都高兴坏了吧?”宁纤碧笑道:“可不是。这是大喜事,二姐姐和大伯娘哪里能不高兴?不过我这会儿过来,却是有别的事情要和三爷爷商议。”宁德荣听了,不由得笑道:“是吗?正好儿,爷爷这里也有话同你说。不过还是芍药先说好了,让爷爷听听你有什么建议。”宁纤碧也顾不上好奇,便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道:“三爷爷不是说?要是遇上府里施粥的时候,想把这些药材什么的也舍出去吗?恰好河南遭了水患,祖母说这两日也要去南城施粥,这会儿恰是夏日炎炎。若是一个措施不当,最容易生疫病的,三爷爷何不将药材也舍出去一些。一是让这些药材也不至于没了用武之地。二来,祖母看到爷爷心慈,就更不会拦着让您开医馆坐堂了。”宁德荣眼睛一亮,笑道:“果真吗?”见宁纤碧点头,他也欣慰笑道:“既如此。我等下去问问你祖母,看看是谁管这件事情。也加入进去。”宁纤碧嘻嘻笑道:“这些日子里暑气难消,所以族学放了我们一个月的假,孙女儿在屋里也是无聊,愿意替三爷爷效犬马之劳……”不等说完,便听宁德荣哼了一声道:“什么效犬马之劳?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想跟着出去玩儿罢了。”宁纤碧摇着老头儿的胳膊笑道:“三爷爷,人家一天天大了,出府越来越难,您就满足我一下嘛,过了这个村,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店呢。也许百姓中也有病了的,来找您诊治时,孙女儿不是也可以跟着看一看?您也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光看书就有用的。”宁德荣被她说的意动,他的确是再清楚不过:光看医书是培养不出什么名医的。自己从小就跟着义父在各地行医,正是因为亲眼见过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病例,也从小儿就上手,慢慢的由简入繁,才会有今日成就。因一时间便踌躇起来。宁纤碧在旁边看了,知道老头儿已经意动,于是再接再厉的鼓说,最后宁德荣实在让她缠的没办法,只好无奈道:“不是三爷爷不帮你,你是伯爵府的千金,若是亲自上街抛头露面,这……这像什么话?不成不成,若是让你祖母晓得了,三爷爷也要落埋怨的。”宁纤碧眼睛转了转,嘻嘻笑道:“这点我来想办法,三爷爷只要不告状就好。更何况我还小呢,怕什么?若是将来因为这个就嫁不出去,我还巴不得,正好可以和医书药材做一辈子的伴儿……”不等说完,宁德荣已经唬得变了面色,沉声道:“芍药,你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那三爷爷从现在起可就不敢教你了,省得将来让你爹你娘埋怨,说都是老头子不懂事,教出了一个更不懂事的女孩儿家。”宁纤碧吐了吐舌头,知道这番话对古代人的冲击太大,何况本来就是自己忘形之下有些造次了。因连忙小心翼翼的赔不是,见宁德荣面上始终有些阴霾,她便聪明的转了话题道:“是了,三爷爷之前说也有事情和我说,但不知是什么事?”宁德荣听见这话,方把刚才的担心丢了,脸上现出几分兴奋之色道:“你之前让我和你祖母商量的事情,她已经答应了。恰好因为皇上封了我爵位,要赐给我宅子。所以我昨儿亲自去找沈大人,请他在皇上面前替我求情,看看能不能把那宅子改成医馆,刚刚沈大人打发人来送信说,皇上已经准了。还说皇上本是要我入太医院的,就是顾虑到我是勋贵之子的身份,才封了爵位,谁知我如今却要去给平民百姓看病,还是沈大人替我在皇上面前圆了过去。如今就等着工部吩咐人动工了。”宁纤碧皱眉道:“等着工部动工?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儿?再说了,工部的那些工程,能让人放心吗?那些可都是最会捞银子的主儿。”不等说完,宁德荣便摇头笑道:“没想到我们芍药对这些弯弯道道竟然也清楚。我也和沈大人说过,沈大人让我放心,那些人就算捞银子,也捞不到我头上。相反,他们因为建造的都是皇家的活儿,所以这质量上是绝不敢马虎的,沈大人让我只管放宽心就是。只是这时间,因为现下皇家有几个工程都在做,所以恐怕要等到明年去。这也没什么,正好趁着这段时间,三爷爷把压箱底的这点儿本事教给你,从此后也就没什么心思,可以一心做个悬壶济世的好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