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有点抖,我下意识去摸手机想问问两个当事人。大脑一片空白,茫然之中我侧过头看到他的侧脸,他垂着眼睑沉默不语,那安安静静的模样倒让我静下心来。&ldo;你打算怎么办?&rdo;沈钦言半晌后问。我推开车门下车,走出若干步才想起回头看他,&ldo;谢谢你告诉我。&rdo;我从来不赞同宿命论,但一年之中往往有这样的一天‐‐365天里,364天都过得异常平凡,唯独有那么一天充满了浓浓的戏剧感,比任何故事都要精彩。我去了一趟图书馆,学校的图书馆有着幽深的走廊,墙外都是爬山虎,图书馆的每一扇窗户都敞开着,只有靠近墙角的百叶窗半掩着。林晋修就在百叶窗下写论文,他正在看书,脊背却挺得笔直。毕竟,眼看着还有半年多就要毕业,他面临繁重的论文。林晋修这个人就算有千万不好,但他绝对是个优秀的学生。学习从来不含糊,尊敬师长,不论哪门课,分数在学院里总是名列前茅,我还记得高中刚入校时他的那番演讲,其中有多少真心话姑且不论,但有一句我印象颇深&ldo;你欺骗知识,知识总有一天会欺骗你&rdo;,我想这句应该是他那华丽的发言稿里少数几句靠谱的话。他事情虽然多,但我们还是每天都见面,有时帮我处理院庆办公室里的问题,有时叫我一起去吃饭。我是想着要跟他划清界限的,所以答案往往是拒绝,但他并不介意,只说&ldo;我可以等&rdo;,这样的谦逊的态度,简直不像之前的他。&ldo;学长。&rdo;收回思绪,我轻轻叫他。林晋修抬头看到是我,略微一颔首,放下了笔,倒是笑了,&ldo;你难得来找我啊,&rdo;说着抬腕看了看表,&ldo;都这个时间了,等我一下,陪我去吃点东西。&rdo;其实这个时间不上不下,晚饭太早,午饭又太晚。我没有纠正他,也不做声,抱着书走近他,等着他收拾好论文和笔记本电脑,一起离开图书馆。林晋修跟我并肩而行,&ldo;你最近是不是拒接你妈的电话?&rdo;&ldo;我不想跟她说话。&rdo;&ldo;你狠心起来真是厉害,&rdo;他摇头,&ldo;你妈妈病了,今天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她?&rdo;我拒绝,&ldo;你家也不是没医生。我不去。&rdo;&ldo;臭脾气又发作了,&rdo;林晋修显然并不意外,&ldo;一副我妈对不起我才不要理她的样子。就算世界上别人的活你都不听,你至少应该给你妈妈一个解释的机会。&rdo;&ldo;我不觉得有需要解释的事情,我很清楚。&rdo;&ldo;一意孤行。&rdo;林晋修轻轻摇头。我不再做声,没跟他做口头之争,反正已经铁了心不去了。我根本不信我妈有什么大病,看林晋修这种淡淡的神色,想必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感冒之类。&ldo;我会把你的话带到,只是,&rdo;林晋修看着我,&ldo;许真,你以为你还有几个亲人?&rdo;我并不需要他来提醒我,我比谁都更深刻地认识到这个事实。一直以来我的亲人也只有爸爸一个人,我过得那么幸福,生活那么丰富,就像我爸爸懒得再婚,不需要另一个女人来填补他生命里的空缺一样,我也不需要母亲的存在。她的出现,对我来说,是个尴尬大于感慨的存在,而我对她也是如此。我是她年轻时的错误,是妨碍她前途的绊脚石,她认回我,不过是年纪大了寂寞,希望找个女儿承欢膝下,可惜我不是她想的那种乖女儿。她的亲人是另一群人另外一个圈子,跟我从来都没什么关系。现在,连林晋修都开始帮她说话为她着想了。他对这个继母并无好感,我始终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他生母忌日的那天,我母亲昏倒在片场,林伯父选择去医院探望我母亲,他在大学公寓里,把自己的房间砸得一塌糊涂。我母亲收服人心的手段,可谓高明。我跟他一起去了餐厅,就我们两个人。曾有一度,我们也经常坐在一起吃饭,那时候我对他小心翼翼提防,一顿饭吃得无比谨慎,而他自小家教极好,吃饭时话也不多,于是我们往往就这么不言不语地吃完一顿饭。我记得他那时是个很挑食的人,胡萝卜洋葱这类菜碰都不碰。我觉得他浪费食物,他于是就把不爱吃的菜挑出来,让我帮着解决。我当时就想,他哪里知道没有食物的痛苦,我记得我和爸爸在南美的时候,车子在森林里坏了,我们花了三天三夜徒步走出森林,那饥饿的痛苦我至今记忆犹新。但现在,他挑食的毛病倒是改了不少,只是挑食的那个换成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