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带盖的青瓷碟子,上面用极细的藤条编了许多花纹,颇有些河内风味。步小鸾伸手去揭,卓王孙用目光止住她,道:&ldo;人还没有来齐,我们还是等等庄先生罢。&rdo;黄四的位置果然是空的,一缕苍白的热气孤零零的从盖子下面渗出来。敖广渐渐感到有些不自在,叫道:&ldo;来人啊。&rdo;一个小杂役赶忙跑过来,敖广问:&ldo;庄先生呢?&rdo;&ldo;回敖老爷,庄先生从昨天夜起就一个人站在甲板望天,不吃不喝,任谁也不采,据说是在炼眼睛。昨个儿夜深了,小的起来查夜,发现庄先生还对着月亮在看。后来估计是起了风暴才回房了,今早只怕没法起早。&rdo;&ldo;嗯,&rdo;敖广神色放松了一些,&ldo;这样的话我们就去不打扰了,大家请用。&rdo;&ldo;慢。&rdo;卓王孙对小杂役道,&ldo;你去庄先生房间里请一下,他若不来也就算了。&rdo;那小杂役应声而下,众人缓缓开始动筷子,还没待打开盖子,只见刚才下去那个小杂役失魂落魄的跑上来,嘴里乌拉乌拉,不知是嚷什么。敖广皱着眉头,听他还是叫个不停,反手赏了他一个耳光:&ldo;疯了?出了什么事?&rdo;小杂役捂着脸,挤出几句话:&ldo;庄先生不在……那人,那人的眼睛在流血……&ldo;&ldo;谁?谁的眼睛?&rdo;敖广一把拽过他的衣领,声色俱厉。那小杂役竟被吓得呜呜哭了起来:&ldo;是屏风,屏风……&rdo;卓王孙起身向屏风而去,一部分人也跟着。但见船尾的那七扇妖异的屏风里,第一幅阮籍长啸图已经起了骇人的变化。阮籍傲然仰视的白色的眼珠竟然整个变成两汪血洞。血似乎已经凝固,泛出铁黑的颜色。&ldo;怎么回事?&rdo;相思握着卓王孙的手,声音有些发颤。卓王孙脸色一沉,道:&ldo;你先回去。&rdo;相思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脸色更加苍白,颤声道:&ldo;先生,血在往下滴……&rdo;卓王孙看去,血迹的确扩大了不少,一圈一晕的绽开,点滴而下,像在阮籍的眼眶里开了一朵黑红的花。&ldo;啊!&rdo;一声女子的尖叫从饭厅传来。方才那个小杂役嘶声大吼起来:&ldo;死人了,死人了!&rdo;众人又向饭厅奔去。却见唐岫儿捂住嘴,跌坐在椅子上,身体不住痉挛着。她面前的盘子揭开,雪白的瓷盘里血丝网一样盘缠着,中间瘫软着一对泛白的眼珠。不是阇衍蒂那深蓝的眼珠,而是人类经脉纠缠、黑白分明的眼珠。眼珠上热气蒸腾,竟然已经被煮熟。卓王孙沉下脸道:&ldo;这是谁送上来的?&rdo;厅内鸦雀无声。卓王孙面色一沉,道:&ldo;杨盟主,麻烦你立刻把这张桌子上的东西封存,我回来之前谁也不得接近。&rdo;他一拂袖,向屏风去了。这时,屏风上阮籍的脸都随着眼眶的扩大而龟裂开来,顿时面目狰狞,似乎随时都要恶扑出来。众人一片惊声,禁不住瑟瑟后退。卓王孙已经看出其中玄机,道:&ldo;快拿一桶水来!&rdo;须臾,水带到,卓王孙道:&ldo;泼上去。&rdo;那杂役畏畏缩缩,不敢上前,敖广cao起金拐,往木桶上一戳,水顿时向屏风倾泻而下。而阮籍突然变得委顿不堪,浑身浴血,最后竟化开去了。敖广恍然大悟道:&ldo;原来有人在这副画上涂了药水,让上层油漆开始脱落,而又特意先抹去了眼睛上的图案,露出下边的红色来,由于今晨空气潮湿,其余部分也相继剥落,才造成了血流下滴的错觉……&rdo;然而全场似乎没有人在听他的解释,只是屏声静气的注视着那幅画。那尘封已久的古画也宛如浴血重生,再见天日。六支天祭之欲界天祭‐‐阇衍蒂。巨大的曼荼罗背景下是阇衍蒂,风暴之女,大海之神。千万年千,阇衍蒂统治的欲界天,一切都安祥美丽,亘古不变。然而她却迷恋上了湿婆风暴之神的化身,贪恋凡俗的情欲欢爱,乃至生老病死。在她的统治下,欲界天成为神魔共舞,纵情欢乐的地方。当天祭来临的时候,她平静的选择了承担一切罪责,舍弃了永恒的生命与安祥,向大海的尽头、巨龙居住的大漩涡优陀飞去,直到被水龙吞噬纠缠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