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阿袁也瞧出来了,动了动了,脖子扭到了左边来了,欢喜道,&ldo;是了是了,阿然的脸转到这边来了。&rdo;
赵崇一时悲喜交加,&ldo;这是要醒了,是吧阿袁?&rdo;
老仆阿袁如何不知主家心中的牵挂,&ldo;正是呢,小姐定是马上要转醒了。&rdo;
赵崇因一贯严肃,眉心皱纹深重,如今如被滚烫的熨斗烫过般开解开来,欢喜地起身,&ldo;快,快去叫大夫来看看然然。&rdo;
大夫诊了半天的脉后,顶着赵崇如矩的眼神,磕磕巴巴地说了些让赵崇喜忧参半的话,&ldo;连日高烧,令千金只怕。。。极有可能。。。&rdo;言罢,指指脑袋。
赵崇一时愣在原地,而后大悲,如今闺女转醒是有望了,却有可能会。。。
&ldo;请赵先生节哀,是有这样的可能,日后究竟如何,还看醒过来之后。&rdo;为医者见惯了各家的悲欢离合,见状,体贴地自离开了,给主家留出了空间。
十分体贴的大夫在她醒来之前,给她解决了后顾之忧。
如此沉沉地又睡了一日之后,她嘴里发出一声娇软的嘤咛,终于彻底转醒过来了。她黑沉的如葡萄的大眼,眨巴眨巴看着头上方的床的吊顶,百思不得其解。
&ldo;小姐!&rdo;两声尖细的叫声于她一左一右两边同时响起。她把僵硬的头颅往左转,见到一个有着乌沉沉的黑眼圈的丑丫头,哭得涕泗横流,嘴巴上扬得犹如他们后山禁地里的红舌食人花食欲大振的模样。
她顿觉脖颈一凉,本能地往被子里一缩,本着我看不见就不存在的精神,她咽下一口口水,露出一个&ldo;你调皮&rdo;的笑容,逃避地转头往右望去。
哦,原来是两朵,只不过右边这多老一点而已。小的那朵以万夫莫开之势,扒开房门冲了出去。
院子里面热闹起来,赵崇在老仆阿袁的搀扶下,微微颤颤地赶来。彼时,赵崇的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而赵令然这一病,便犹如在走下坡的鞋子上装上了滚圆的轮滑。
赵令然思考的时候极其安静,独如同抽搐了一般不停眨眼睛。从前倒是没人知道她的这一习惯,实是因为需要她思考的时候太少了,总是事儿把她赶到那儿了,她只需呆着就好了,也并无什么挣扎的余地。而如今,历经了生死存亡之后,她认为自己很有想想清楚的必要。
嗓子里干涩如火的感觉和千金重的脑袋提醒她,大概她还活着。从前她就听人说过,鬼族那实体也是没有痛觉的。
难道。。。她是夺舍重生了?他人百般筹谋尚是会失败的夺舍,她就这般如踩狗屎运地中了?!如此。。。看来她是凭本事幸运的!
这么一想,这家伙便理直气壮起来。待赵崇等人问话时,她也按照夺舍的基本套路来走,老老实实说自己是失忆了。
赵崇记着那大夫的话,相比之下,说话条理清晰,只是失忆的女儿,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柔声安慰她无事,诸事皆不用忧心,只消知道他这个为父的会为她筹谋好一切。
好好,赵令然十分欣慰地点头。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病地直接下了阴司,可见病得委实重。这种感觉便如同回到了她还是个软趴趴的幼崽的时候,爪子软腿软牙齿圆圆的,随便谁来一个手指头,轻轻一戳就能叫她四角翻天,委实叫人郁闷。
整日吃完了睡睡完了吃三日之后,她方有力气爬下床。
第一件事,便是找片铜镜,或是找滩水,照照这具身体的容貌。
她没看见这屋子里哪有铜镜,于是趁着照顾她的丫头们不注意,溜出了房门。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踏出房门,想想便为自己抹一把辛酸泪。来不及感受一下此间世界是否有灵气,当务之急便是看看这张脸。
院子里左右对称地放着两个巨大的石缸,里头养着几尾鱼,水面上飘着荷叶。赵令然双手抓着缸边,垫着脚尖,如同一跟倒拔的大葱,伸长脖子望着水面。
只见水中神采飞扬的脸庞顿时暗淡下去,有如绚烂的星空瞬间被夜晚的乌云遮盖。
她就知道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她就知道!
这家伙在床上看着这身体细皮嫩肉的肌肤,两只手就能围握的腰肢便知道定是大事不好,本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身体长得丑无事,只要脸蛋好看便能救回来。
可这张脸分明和她前世化为人形时一模一样嘛!前世虽然她的真身风华绝代,但是化为人形却实在是丑得很呐,所以即使她早就可化形,但她从来不屑于化,向来是以真身维持。她的真身多好看啊,光泽水润的皮毛,粗壮的四肢,还有精准有力的尾巴!
赵令然的两个侍女见她穿得这么单薄,又如此危险地趴在水缸边,一人一边将她拖回了房间。赵令然心如死灰,十分顺从地就被拖回去了。
两人一边拖,也变还不忘数落她,言语之中殷殷切切,&ldo;小姐,您身子才刚刚大好,如何能再受了风?小姐放心,您生得十分美,奴婢还没见过比您更美的姑娘了!&rdo;两人又很欣慰,小姐就是小姐,不管记不记事,都是这般在意自己的容貌。
赵令然用晃荡的手抹净刚才被水缸里的鱼浮出水面喷的一口水,大怒,&ldo;你放。。。什么厥词!&rdo;
丫鬟想着自家这位小祖宗大病初愈,便不敢再多言语,唯恐刺激得她又昏过去,只得顺着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