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甚是警觉:&ldo;适才你说天气转暖之后地气上升,那么此时宣平的瘟疫还不是最厉害的?&rdo;端木翠摇头:&ldo;此时天气还很冷,地气受制不得上升,瘟疫还没有四下散开。&rdo;展昭默然,良久才道:&ldo;地气尚且受制,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如若地气上升……&rdo;略想一想,已觉不寒而栗,忍不住道:&ldo;你可有解救之法?&rdo;&ldo;治病救人我不行,可是整治这地气,我还是有八成把握的。&rdo;端木翠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来,&ldo;只要断了这地疫之根,宣平的瘟疫就算是解了九成了。&rdo;‐‐‐‐‐‐‐‐‐‐‐‐‐‐‐‐‐‐‐‐于是进屋来找公孙策。三两句将地气之事言明,尔后示下:&ldo;公孙先生,你去跟李掌柜的说,明日要他召集城中的精壮汉子,人人面蒙双层药巾,在宣平至阴之地掘一个三丈三尺深的大坑,安排另一路人备好盆桶及盛水器皿,我要作法先以水吸纳地气,再起三昧真火烧之。&rdo;公孙策先惊后喜,顾不上说什么,急急上楼去寻李掌柜,兴许走的太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滑到,端木翠正觉好笑,忽听展昭低声唤她:&ldo;端木。&rdo;端木翠应声回头:&ldo;怎么?&rdo;展昭不答,只是抬手指了指窗外。循向望去,浩渺夜空之中,先是星星点点,而后如攒如聚,直如长空落雪,倏起倏落。端木翠忙迎了出去。信蝶来归,希望幸不ru命。展昭却没有动,下意识握紧巨阙,嘴角牵出一个极浅淡的微笑。人生本就如飘萍,聚散离合,都属寻常,既避不过,那便淡然处之罢。虽如此想,心底仍浮起淡淡惆怅,挥之不去,缭缭绕绕,化作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就在此刻,室外传来端木翠带怒的斥声:&ldo;为什么上天入地,都找不到温孤尾鱼?&rdo;【地下三丈三】-四&ldo;端木姑娘发脾气啦?&rdo;公孙策和李掌柜的刚下得楼来,便听到端木翠在屋外发怒,忍不住向展昭打听。展昭默然。李掌柜的探头朝窗外看了看:&ldo;女娃娃家发脾气,总喜欢摔打撕拉东西,看就这么会功夫,撕了多少纸。&rdo;展昭苦笑:信蝶寻人不获,端木翠恼怒之下收了法力,现在身周尽是宣纸碎屑,也难怪李掌柜的会说是她撕坏的。说话间,端木翠已进得屋来,神色甚是不耐,公孙策本想上前关心几句,待见到端木翠脸色,立时把话咽了下去。端木翠与三人擦肩而过,正想径自上楼去,忽然‐‐&ldo;端木,你有事瞒着我们。&rdo;公孙策暗自叹一口气,他觉得此时此刻,展昭实在是不该开口的。果然,端木翠顿了一顿,慢慢回过头来:&ldo;我有什么事瞒着你?&rdo;公孙策听出端木翠语气不对,忙向展昭使眼色。展昭将头偏转开,只作没看见,语气平和道:&ldo;日间你说要走,是为了早日找到瘟神。但是我适才听你发怒时说的话,你真正想找的是温孤尾鱼。&rdo;公孙策又忍不住叹气,他觉得展昭未免太过认真了些,端木翠一贯的吃软不吃硬,这样一来,难免会有冲突。久别重逢,何必呢……果然,端木翠答的毫不客气:&ldo;瞒着你的事还多得很,是不是样样都要知道?上界的事,与你何干?&rdo;公孙策皱眉,他觉得端木翠的话说的有些重了。展昭不答,良久垂目一笑,将眼底的复杂心思都掩了去:&ldo;你说的是。&rdo;&ldo;知道便好。&rdo;端木翠撂下话来,反身上楼。李掌柜的有点摸不清状况。公孙策为展昭鸣不平,任谁都看得出端木翠是心里不痛快,撞上了谁都必有一番口角。虽说他与端木翠也相熟,但是仔细起来,自然跟展昭更亲厚些,眼看着展昭受端木翠抢白,公孙策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向展昭道:&ldo;端木姑娘脾气未免大了些,你……&rdo;他本是想劝展昭莫要放在心上,岂知展昭微微一笑,反向他道:&ldo;端木一贯就是这样的脾气,先生不要介意。&rdo;介意?我介意什么?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公孙策张了张嘴,想了想又闭上了。忽听得蹬蹬步声,却是端木翠去而折返,腾腾腾自楼上下来,下了一大半楼梯又停住,扶住扶栏硬邦邦向展昭道:&ldo;刚才我心里不痛快,话说的重了些,你不要放在心上。&rdo;明明是道歉,让她说出来,一股子打家劫舍威胁恐吓的语气,还透着缭缭绕绕的话外音:若是放在心上……公孙策和李掌柜的一起扭头看展昭。展昭唇边漾起笑意来,摇头道:&ldo;不会。&rdo;端木翠盯住展昭,一字一顿道:&ldo;不会最好。&rdo;语毕也不多话,转身腾腾腾上楼。李掌柜的目瞪口呆,直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满腹狐疑看向公孙策:&ldo;那位姑娘……刚才是来……赔不是?&rdo;众默。良久,公孙策才慢吞吞道:&ldo;好像是的。&rdo;能把赔不是赔得像持刀上门逼债一样……李掌柜的叹为观止。江湖和江湖人,在他心目中,又多了一层扑朔难解的迷雾。‐‐‐‐‐‐‐‐‐‐‐‐‐‐‐‐‐‐‐‐夜已深,展昭辗转许久,终是睡不着,索性披衣起来。细想想,他从前跟端木翠虽会互相抢白,但的确是不曾口角。不由生出几分悔意来,她找得是瘟神还是温孤尾鱼,由得她去便是,何必如此较真。搁了平常,即使心生疑窦,也一定不动声色暗中研磨,不会如此贸然发问。或者,他是觉得与端木翠交厚,问一问也无妨吧。端木翠那句&ldo;与你何干&rdo;,明明白白,划地为界,初听尚不觉得,细想难免神伤。胸中泛起苦涩况味,自觉笑也牵强。正觉惘然,门上忽然传来笃笃敲声。展昭回过神来,心中奇怪,起身去开门。门开处,端木翠一声长叹:&ldo;展昭,我适才话说的重了,你不会往心里去罢?&rdo;展昭一怔,下意识道:&ldo;怎么还不睡?&rdo;&ldo;心中有事,哪里睡得着。&rdo;展昭见端木翠一身中衣外只披了件外衫,忙将她让进屋来,其时宋人守礼,男女夜半共处一室甚是不妥,但二人一来交厚,二来都是心怀坦荡之人,三来端木翠身份也的确比较特殊,是以并无尴尬之感。端木翠在桌边坐下,先还两手托腮,后来似是倦极,往桌上一趴,将头枕在交叠的手上,看展昭道:&ldo;我不是修行得道成了仙的,所以性子总也压服不下,你不要怪我。&rdo;展昭正掩上门,闻言微笑道:&ldo;我没有怪你……适才不是也跟你说了么。&rdo;端木翠无精打采道:&ldo;你说的那般没有诚意,我自然不相信。&rdo;那样还叫没有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