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肚子大,每次走动时都得有人看着,怕她把自己摔。旁人做母亲的,一般都会给孩子做小衣裳,钟华甄闲来无事时想试试,给手指戳几个血洞后就讷讷放弃。
她前世绣工就不太好,十几年没接触,更是忘得一干二净。
钟华甄在这里待一个冬春,在喝催产药的前半个月,实在觉得闷气,带上帷帽出去透透风。
侯府的后门有各类树,是东顷山的百姓为威平候种的,长公主没有制止过,十几年过去,这里已经连成一片,偶尔会有人前来走动,但没人认识钟华甄。
桃花开得比山下要晚,细枝上的粉白飞舞蹁跹的蝴蝶。万大夫扶钟华甄跨过门槛,后面跟着两个老嬷嬷。她扶钟华甄上轿辇,两个小厮抬着她到不远处的凉亭。
钟华甄的身子紧要,不容疏忽,她身边的人都是有经验的大夫和接生嬷嬷。
南夫人在这里有相识的熟人,知道南夫人伺候的是谁,她不便出门,留在府中为钟华甄准备药材。
凉亭布置软垫,春风宜人,万大夫搀扶她下来。
万大夫见钟华甄轻皱眉头,叹说:“长公主怀上世子时是十分高兴的,老身那时已经在她身边伺候,总见她小心翼翼护着肚子,比成亲前还要拘束,要知道她才随侯爷上过战场不久,摸爬滚打都有过。侯爷反应更加大,嘴上说着要带孩子去练练手,每次摸长公主肚子却总先拿湿帕净手,生怕惊扰到你。”
钟华甄笑一下,“从前陛下总爱召见我和太子,我小的时候就听过这件事,知道父亲母亲感情深,倒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前世有人刺杀她,长公主是为她挡刀出的事。纵使长公主这些年脾气不算太好,心却还是软的,若这孩子不是李煦的,或许就不用往寺庙送,这种事情也怨不得谁。
钟华甄去年查刺客的事被李肇发现,用帮他做一件事来让他保密,李肇守信用,自那以后就没再提过。
现在的钟家对太子有利,张相就算再不喜她,也不会挑着这种时候对她动手,但她还是怕张相那边动歪心思,特地让人暗中盯着张府,尤其是注意张相与刺客的来往。
府外的空气似乎都要清新许多,钟华甄一整个冬天几乎都是待在侯府院子里,除日常的走动,出门都极少,一出来连心情都变好。
东顷山位于半山腰,环境宁静清幽,别有一番干净,于钟华甄而言,确实是个静养的好地方。
钟华甄在外边待半个时辰,她怀有身孕,不宜吹太久风,等身子出现疲累感后,她便对万大夫说句回去吧。
她没想到仅这么一小段路的距离都能出事。
两个骑着高大的马匹的侍卫风尘仆仆从她后边疾驰而来,有人没来得及停下,撞倒抬轿的小厮,轿辇颠簸,钟华甄摔了一下,撞到肚子,她手撑住身子,脸色苍白,肚子突然疼得厉害。
万大夫听见桥中声音,脸色一变,忙掀开轿帘,看到钟华甄脸上血色近无,身下隐隐有血迹,她立即去摸钟华甄的脉,瞬时一惊,赶紧让人把她送回府中。
侍卫不知道里面是钟华甄,但认得万大夫,连忙请罪道:“京城回来的人传来消息,说太子殿下离京祭拜威平候,还有一个时辰到,长公主吩咐过若太子殿下来东顷山要立即禀报,时间仓促突然,故急了些。”
万大夫脸色大变。
……
事出突然,长公主被告知钟华甄要生了时,还在佛堂抄佛经。她匆匆忙忙收笔离开,路上听到李煦快要过来时,惊得差点被台阶绊一跤。
无缘无故,李煦没有理由过来,钟华甄怀孕的消息瞒得严实,他也绝对不可能知道。
长公主没时间多想,她来不及去应付李煦,让东顷山的府尹先去堵住他,又急忙赶到产房。
婢女刚端着热水出来,又有嬷嬷端药进去,脚步匆匆,钟华甄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受了一番冲撞,肚子疼得难以忍受,眼泪止不住。
她平日是不常哭的,受了委屈也不会让人察觉,只有忍不住时才会难受至此。长公主一进里屋就见她哭得不成样子,顿时心疼厉害。
南夫人和另一个嬷嬷扶着钟华甄慢慢在屋里走,教她平缓呼吸,万大夫给钟华甄调几剂药,让人赶紧下去熬。
屋里急成一团,乱糟糟的,万大夫头上都是汗,让旁人都退下去,留下接生婆在屋里,长公主急问:“甄儿身子怎么样?”
万大夫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对她道:“不急,虽是受些惊吓,但并没有太大的危险。”
钟华甄哭着断断续续地叫了声母亲,长公主心疼极了,连忙过去扶她。
南夫人先扶钟华甄到一旁坐下,又去拿桌上温好的催产药喂给钟华甄。
她靠在长公主怀里,一口一口慢慢喝药,手紧紧抓着肚子上的衣服,指尖也在发白,长公主给她擦去面颊上的泪水,又问万大夫:“这得拖到什么时辰?”
“因人而异,但不会拖太久,”万大夫给钟华甄诊脉,“长公主放心,世子月份小,胎位也正,情况是好的,我们早有准备,暂时不会出现其他情况。”
钟华甄大口大口呼气,她握着长公主的手,哭出鼻音,让人心都揪起来。她全身都是汗,衣服都快要湿透一样,屋里混杂淡淡的血气。
长公主哪里想到钟华甄难受成这样,顿时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