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贫道所料,此地的鼠患乃是因有一鼠王,鼠小鬼大,意志刚强,可劝不可废。最难办的乃是它有一军师,却不是老鼠之类,而是一只妖狐,且已有了百十年的道行。它闲常时便给鼠王出谋划策,二畜类是狼狈为奸,故而难治也。”
那大户听了,不觉冷汗涔涔直冒,急忙领着一众家人跪倒在地,恳请仙长务必施法降妖。
邋遢道人自知此次降妖非比寻常,只好各个击破,倘若打草惊蛇,必定要功亏一篑。
他先命柴禾取来了一只铜盘,又叫大户拿来了一把稻米,而后便点燃两只红烛,将闲人屏退,自己则做法降妖。
他先是取来了八只筷子,在铜盘之内摆出个九宫八卦印,而后又将稻米捏在手中,使其细细的流入盘内,转眼间就画好了一道符。
这说来也怪,顷刻之间房舍四周便悉悉瑟瑟的响声不绝,无数大大小小的耗子皆离洞而出,齐齐的聚集在庭院之内。
当先一只硕鼠,体大如猫,双眼晶亮,皮毛泛灰,口边四只长须,迎风冉冉而动,看那架势,颇有王者之态。
邋遢道人见群鼠毕集,就抿嘴缩腮,发出了一连串尖利的叫声,似乎在与鼠王交谈。
那鼠王听后,也将前足抬起,屁股则坐在一只老鼠的身上,口中则叽叽吱吱的对答。
这一人一鼠一来一往,将近过了半个时辰,鼠王方点头答应,但见它前腿着地,几声尖叫过后,群鼠便有序的退出院落,排成一字长蛇,抬着鼠王向庄外去了。
这些大户虽然龟缩在家里,却也自始至终躲在窗后偷看。
他们见老鼠系数撤走,不由得喜出望外,急忙到那大户的院中,捧出金银财宝,感谢道长深恩。
邋遢道人仅从金银堆里挑出了几块碎银,交给柴禾保存,接着便说要借个睡觉的地方。
主人听了急忙叫家人空出上好的院落,供师徒二人休息。待第二日天明以后,邋遢道人便将柴禾叫到跟前,让他去镇子里买一坛上色好酒。
柴禾还以为是师傅的酒瘾犯了,连忙答应一声,就带着银子去临近的镇子上沽酒。
这处镇子乃是个有名的去处,其间酒坊遍布,酿造的烧刀子老酒更是远近驰名。
柴禾找到了一家儿最大的酒坊买了一坛上色老酒,抱着就回了庄子。师傅见了,夸他能干,却也没叫开坛,而是命他向主人借来一顶皮帽子,藏在包袱之内。
他们一夜无话,待天明后,师傅便领着柴禾上了北山。
这处北山层秀叠嶂,鸟语花香,观之可称人间仙境。他们走着走着,师傅就在一处土坡前停了下来,叫柴禾脱去道袍,戴上了狗皮帽子,在将酒坛打开,尽情吃喝。
柴禾被闹得不明所以呀,可也不敢违抗师命,只得将狗皮帽子戴上,再启开坛封,将酒倾入一只破碗之内,就细细的品尝起来。
要说这几年,他随着师傅走南闯北,不仅学会了道法,亦学会了喝酒,且能在一尝之下即品出碗中之酒的年份和优劣。
这坛老酒端的是浓烈醇香,当下他是越喝越爱喝,越喝越想喝,正在豪饮之际,忽觉一阵腥风扑面,但见一只狐狸已经出现在了面前。
这只狐狸浑身上下火炭般红,嘴尖、耳立、腰细、尾粗,两眼精光四射,上下打量个不住,似懂人事。
他见柴禾兀自低头饮酒,不觉垂涎欲滴,随即后腿着地,前腿直立起来,颤颤巍巍的走上前,伸手讨喝。
柴禾忽见眼前就站着一只红狐狸,又联想起师傅昨天说过的话,不免就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备。
可师傅并没有交待能不能给狐狸喝酒啊,他正犹疑不定,却见狐狸讨要的紧了,一时之间无从曲处,只得从坛中又倒了一碗,伸手递给了狐狸。
这只红狐狸用前爪捧过瓷碗,先是用鼻子嗅了嗅,似乎颇为满意,接着便将尖嘴凑到瓷碗边,一小口儿一小口儿的吃起酒来。
它吃干了一碗,又要一碗,正自低头品尝得津津有味,冷不防一个身影凌空扑至,他左手一托狐狸的腰身,右手掐住它的脖颈,就势一推,便将狐狸整个儿塞入了酒坛之内,接着又捡起地上的泥封,将坛口儿盖了个严严实实。
柴禾虽然并未喝醉,可内心也是毫无防备呀,被吓得酒碗坠地,呆若木鸡,可等他回过神儿来,定睛再看,原来竟是师傅他老人家站在自己面前。
只见邋遢道人手捻着胡须,面带着微笑,似乎是在赞许柴禾的机警,又似乎是有些许的埋怨。他回头看了看封住口儿的酒坛子,不觉仰天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妖孽已除,我心安矣。”
说罢他便命柴禾收拾起一应物什,抱了酒坛子,随他赶回庄去。
酒坛子里还剩下半坛老酒,外加上一只馋嘴的胖狐狸,这份量也着实不轻啊,一路行来,直累得柴禾满头大汗,师傅见他走的辛苦,便找了块石头坐了,也让他将坛子放下,一块儿歇歇腿儿。
柴禾依言,便放下坛子,也坐在草地上擦汗。可就在这个时候,不知打哪儿就钻出了两只大老鼠,它们似乎是有灵有性,没有丝毫的迟疑,就直奔着酒坛子扑过来了。师傅见状,连忙大叫一声:
“不好。”
可他的话音未落,酒坛已被两只老鼠推倒了,但见一道火光从坛口激射而出,与柴禾擦身而过,直向着邋遢道人扑来。
邋遢道人急向后闪,可左臂依然被妖火烧中,疼得他大叫一声,便昏厥于地了。
此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惊得柴禾周身颤宜个不住啊,待四下里尘埃落定,他才发现师傅早已倒在尘埃了,急忙惊叫一声,扑上前去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