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沈聿看向她的那一刻,一切思绪戛然而止。
这个男人深深凝望着她,眼底是震颤的惊动,他瞬息之间泄露的情绪深刻而复杂,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头脑一片混沌的空白,只能怔忪茫然地望着他,被动地等待着他的欲言又止。
可她看到沈聿的眼眸慢慢平息下来,最终恢复成一片深不可测的平静,他依旧伫立在原地,寂然无声地望着她。
很多年以后,沈忆才读懂那目光中所有不可言说的哀戚、眷恋与绝望。后来她曾数次梦见那双深情缱绻的眼眸,他缥缈的声音从梦境四面八方传来,悲伤而温柔,一声又一声地唤她:阿野。
可此时,她只觉这目光沉重得难以承接,几欲将她压垮,直令她有抽身逃离的冲动。
但她不能。她只好避开他的目光,稳住心神,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兄长——”
她还未说完,门房的小厮匆匆来禀:“公子,大姑娘,翊王殿下前来吊唁,此刻已到正门。”
他话音刚落,便见沈忆忽然抬眸,定定盯着他。
小厮脊背一凉,“可、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当然不对。
桓王从年少起就喜欢缠着他这病歪歪的四哥,鞍前马后地照料着,两人常常形影不离。她绝不信,翊王会对桓王大闹丧仪一无所知,还正巧在桓王离开后才姗姗来迟。
所以,桓王来闹事……原来是翊王安排的。
可今天是沈庭植丧礼的第三日。
沈庭植是为了守卫大魏的江山,活活累死病死的。
而他季祐风,是魏国被寄予厚望、最负盛名的四皇子。
他怎么能——!
久居高台上,长对冕旒前,当年那个温润沉静的少年,终是面目全非了。
沈忆扯扯嘴角,“没什么,下去吧。”
沈聿忽然开口,随口一问般:“怎么,同翊王很熟?”
沈忆心头一震,差点抬手去摸自己的脸,有表现如此明显吗?
顿了顿,她镇定自若道:“不熟,只是认识。”
沈忆随即抬起眸子,似笑非笑反问:“倒是兄长,似乎和翊王很熟?”
她还道怎么沈聿一句话桓王便乖乖走人,原来这戏本就是演给沈聿看的。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一个白脸一个红脸,翊王显然是想拉拢这位刚刚归家的沈家大公子。
沈忆不信沈聿没看出来。
可沈聿的神色分毫未变,她什么都没看出来,只听到男人的嗓音低沉平稳,淡淡答道:“也不熟,只是认识。”
沈聿似乎不想再说,负起手,“我来迎翊王,你去歇息。”
无需沈忆回应,他径自对阿宋说:“送大姑娘回去。”
沈聿转身走开了。
沈忆心不在焉地迈开步子。
可就在那一瞬,电光火石之间,她霍然抬头。
翊王是谁?
是皇帝如今最宠爱的儿子,是和瑾王这个长子一样有望被立为太子的皇子,是她早就考虑好的成婚人选之一。
之前因为沈庭植严令不许她与皇子私下往来,所以直到现在她还没能在翊王心中留下什么印象。至于之前……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翊王早已不记得她。
沈忆原本的打算,可是要趁着打理丧事好好在他面前露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