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境心走进小包房内,那姜先生守在门外道:“贺夫人请小坐片刻,我去请东家来。”
在知道贺境心的身份之前,“招待”贺境心的自然就是姜先生。
但现在,既然知道贺境心乃是宋钺的夫人,姜先生自然就不合适了,况且,这位贺夫人到赌坊来的目的不明,都是聪明人,自然不可能真的把贺境心说的出来散心散到赌坊这话当真。
毕竟,真的只是出来散心的,谁又会随身带个装钱的麻袋?
眼前这人,绝对是蓄谋已久!
想到这里,姜先生也没有耽误,他招来一个小厮,吩咐小厮务必要好好伺候着,让贺境心宾至如归,之后就急匆匆地往后院走。
那小厮脸上挂上一个灿烂可亲的微笑走进去,又是拉椅子,又是殷切地取来瓜果点心,泡来上好的茶,完美执行姜先生吩咐下来的事。
贺境心在赌桌边坐下,不止自己坐,她还张罗花明庭也一起坐。
花明庭此时心里很没有底,因为他在跟着贺境心出来之前,压根不知道贺境心要做什么,这会儿有外人在,花明庭也不好出声询问,只一直戒备着,万一出现什么意外,他也要第一时间把这位胆大包天的贺大师给带出去。
比起正襟危坐地花明庭,贺境心地坐姿显得十分随意,她靠在高且深的椅背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另一只手里捏着一只柿饼正在往嘴里送。
赌坊的东家金满堂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他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笑着走了进来,“贺夫人到我这赌坊来,怎么不提前派人知会一声,竟让您在下面和那些人一起,没得辱没了夫人。”
贺境心缓缓地扭头,进来的这位东家身宽体胖,笑的像尊弥勒佛,怎么看也不像是开赌坊的。
“东家怎么称呼?”贺境心脸上没什么表情,瞧起来很是有几分淡漠疏离的气势。
金满堂冲贺境心拱了拱手,“鄙姓金,金满堂。”
他也不等贺境心开口,就缓缓地走到了赌桌前,他抓起桌子上的三枚骰子,脸上仍然保持着灿烂的微笑,“刚刚听下面的人说了,夫人您的手气是这个!”
金满堂比出一根大拇指,“下面都是小赌怡情,夫人若是不嫌弃的话,我来陪您赌几把,如何?”
贺境心淡淡地看着金满堂,“不如何。”
贺境心身体稍稍往前倾,她的手肘支在赌桌上,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金满堂,“我在永昌县的时候,曾经听说,你这儿有个常人都去不了的赌场。”
金满堂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永昌县虽然穷,但是有钱人其实并不少,有了银子自然就想找点刺激,所以永昌县那边,有好几个都是这地下赌坊的贵客。
金满堂是从他爹手里继承的这家赌坊,这赌坊从前朝的时候就一直存在,就算是后来陷入战乱,也没能让这赌坊遭受太大的挫折。
明面上,金家这个赌坊和其他赌坊似乎也没有多大的不同,这么些年来,能进入地下赌坊的人并不多,进去过的人都默认保守底下赌坊的秘密不外传,是以这么多年来,其实知道金家除了明面上这个赌坊之外,还有一个地下赌坊的人寥寥无几。
金满堂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下去了,他看着贺境心,眼中带了一丝警惕,若贺境心只是一个寻常富人,金满堂不会如此戒备,但贺境心是宋钺的妻子,贺境心在外的一举一动,在有心人眼里,都带着宋钺的标签。
比如此刻,金满堂就迅速在脑海中盘算,贺境心到赌坊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先是低调的混在一楼,靠着三枚铜板赢了一麻袋的银子,到了二楼之后,却又忽然捅破了自己的身份,姜韬在知道贺境心的身份之后,也是心有疑虑之下,选择将金满堂喊了过来。
金满堂以为这位贺夫人就是来敛财的,本想一会儿故意输几局,好好把她送走时,这人却半点不迂回地将地下赌坊的事情叫破了。
金满堂看着贺境心,本想看破这个年轻的夫人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却不想盯着那双黑漆漆的双眸看了一会儿后,倒是金满堂先挪开了视线,无他,那双眼睛看久了,有些渗人。
就像是一口不见底的深渊,又像是一面毫无感情的镜子,盯着看久了,就会将心底最阴暗的一面照出来。
“夫人,金某人实在愚钝,不如夫人直接示下。”金满堂不猜了,他决定摊牌。
金家在青州盘踞上百年,能开这样的地下赌坊,怎么可能没几个靠山,虽然如今胶东道上上下下好多官员都被带走了,但金家的靠山又不是只有这些人。
金满堂虽然不愿意和宋钺这么个代理知府对上,但真的对上了他其实也没有太过担心,毕竟金家真正的靠山还没有倒呢。
金满堂脸上的假笑没有了,商人的那种精明狠厉就露了出来。
贺境心看这人终于脱去了那层伪装,也没有继续拿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直勾勾地瞧人,“东家不必这么紧张,我只是对你这地下赌坊感点兴趣,想去见识见识一番罢了,我若是真的有心为难你,早就叫衙役把你们赌坊给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