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安见连杨知县也要挽起了衣袖要动手,急忙让出了自己的杌子。杨焕嗯了一声,大喇喇地坐到了许适容身边,眼睛一闭,捞了个不知道什么骨头出来,便也学了娇娘的样子动起手来。起初自是有些心中毛毛的,只渐渐便也习惯了起来,一边刷着,一边看□边娇娘的脸,有时撞上她目光,见也是含了丝笑意的,心中大乐,倒巴不得这骨头都不要刷完了。骸骨俱是处理干净了,许适容照了位置在边上的地席上一一摆放妥当,形成了一具完整的人体骨架,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看着史安道:&ldo;你看出了哪些异样之处吗?&rdo;史安犹豫了下,这才指着骨架的左边肩胛骨道:&ldo;我方才洗刷这块骨头之时,便觉到了有些不妥,似是有裂开的样子。&rdo;许适容赞许地点了下头,伸手将这块骨头取了过来,对着阳光又看了下,这才道:&ldo;这是肩胛骨,人体之内这块骨头算是相当大,相当坚固了,外面又有肌群的保护,就似盖了层棉被。但是这样的骨头,下端却是出现了大片骨折痕迹,从它骨折边缘的断裂口子来看,裂纹清晰,丝毫没有愈合的迹象,应当是死者在死前一刻被重物从身后击打造成的。&rdo;杨焕听得有些发愣,凑了过去看了眼她手上的那块骨头,啧啧摇头道:&ldo;这都看得出来……娘的,严开这老小子下得去手啊!这婆子就是这般被打死的吗?&rdo;许适容摇了摇头道:&ldo;不止这里。&rdo;说完看向了史安,指着地上尸骨的颈间脊椎部分道:&ldo;这里可看出异常?&rdo;史安蹲了下去仔细翻检了下,咦了一声,这才道:&ldo;这几节柱状骨头,看起来有些破碎残缺,不似下面的骨节完整。莫非……也是被重物击打所致?&rdo;许适容嗯了一声道:&ldo;颈间的这几块骨头,已是粉碎状的骨折了。以我推测,行凶人应是个力气很大的男子,从身后用实心棍棒或者类似的重物凶器对死者的肩部重击,致其扑倒在地。但这并非致命伤,死者当时应是还能动弹,再又砸向她后颈,致使颈椎粉碎性骨折。死者本就是个老妪,受到这样两次重击,这才造成了致命。因都是内里骨折,加上你当时验伤之时并未除去衣物检查表肤,所以才有了并无外伤的假象。&rdo;史安面现惭色,杨焕却是骂道:&ldo;当真是狗胆包天了。这回再敲打下那几个,瞧他们还能抵赖得去!&rdo;说着便已是朝外匆匆去了,史安看了眼许适容,包了那两处的骨头,亦是匆匆跟去了。他是官府仵作,自当要出堂释疑的。那桑婆子和刘三被关了一夜,此时拎了上来过堂。这两个昨日本就因了对不上口供有些心虚,此时见史安摆弄着手上的森森白骨,说出了这李氏的死因,再听杨知县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说是他俩合谋一道打死了李氏又作了那自缢假象,丢下一把红头签就说当堂杖毙,吓得魂不附体,那棍子还没沾到皮ròu,便已是争着入竹筒倒豆子般地都招供了出来。原来那严开觑觎阿牛产业已久,只见这秦氏迟迟不愿改嫁,如今竟似要终老在严家了,又急又恨。他从前也是常到李氏面前挑拨离间的,李氏听了他话,也有叫秦氏改嫁的,只如今竟是渐渐听不大进去了,见了他反倒是没好脸色,心中自是有些怀恨。那日见秦氏带了阿牛出去,便又叫了桑媒婆一道,去李氏面前给秦氏说亲。李氏如今也是知晓了这侄子的一番心思,哪里还听得进去,反倒是骂他贼心狼子,赶了他到院子里,见他仍不肯走,cao起靠墙的一根扁担便打中他胳膊,这才丢了在地,一边骂,一边回头往屋里去。这严开本就是个无赖,心中又恨她至极,此时被打,一下恶从胆边生,看见靠墙放的那磨盘上有个压东西的石锁,顺手拎了起来便朝她后脑砸去。李氏听见脑后生风,闪避了下,头虽未被砸中,肩膀却是被重重击了一下,哪里还站得住,当场便扑到在地,待挣扎过来,呻吟着便说要告官去。这严开见老婆子命都没了半条还如此嘴硬,怕她嚷叫起来引来了人,一不做二不休地拎了石锁便再砸她脑袋,只也有些心慌意乱,却是只砸到了她后颈。这李氏本就老迈体弱,方才那一下已是去了半条命,此下虽未砸中后脑,也足够致命了,哪里还受得住,当场便口鼻出血,气绝身亡了。桑婆子本是被叫了过来要赚媒钱的,此时见竟是出了人命,吓得头皮发麻,扭头便逃出了严家。严开见李氏气绝身亡了,这才发现那桑婆子跑路,怕她出去胡说,也顾不得尸身了,立时便追了出去,在那桑婆子的老相好刘三处找到了人。桑婆子怕被灭口,急中生智,给他出了这个嫁祸秦氏的主意,说是一石二鸟,既能将自己洗脱干净,又能将这秦氏扫地出门,到时只剩下个傻阿牛,那还不是攥在他手中?又指天赌咒说自己绝不敢外露半句。严开听了觉着有理,便扯了桑婆子和刘三一道回了严家,抹去了李氏口鼻间的污血,三人一道将那李氏悬于梁上,这才有了后来秦氏进门发现婆婆上吊,却被诬告逼死婆婆的冤案。桑婆子和刘三过后亦是收了些好处,自然更是闭口不提,只等着那秦氏被斩,从此再无后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