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除了涂霖,其他人都很开心,这样胡吃海喝的机会不多,都显得其乐融融,几个小的还向爹爹和爷爷告状哥哥不给那种好吃的糖果和脆饼,惹的父祖哈哈大笑,父亲甚至向着弟弟妹妹们,勒令他把好吃的糖果交出来,不许藏私。
虽然在吃饭,不过涂霖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宴席上,脑袋里边还是不断的思虑着将要发生的党锢之祸,爷爷和父亲的安慰并没有让他有一丁点的放心,就着烤羊肉一口一口的吃小米饭,时不时的喝一口水酒。
涂霖试着询问一旦大将军败亡是否肯向宦官集团低个头,保住性命要紧,只要保住性命日后还有翻身的机会,谁知父祖勃然大怒,训斥涂霖寡廉鲜耻,奸宦霍乱朝纲,道德沦丧,贪财害命,焉能与之为伍,就是站在同一片天下都感觉到耻辱,眼看着父亲涂凌直接大脚就要踹上来,涂霖扔下筷子掉头就跑,看着父祖怒发冲冠的样子就知道走贿赂宦官这条门路是没有一点希望了,就算是保得性命士人的唾沫也能把人淹死,全家人非上吊不可。
今年五月间,天有日食,窦武、陈藩便纠集大臣上书太后,要求革除宦官参政这一大朝政弊端,可惜窦太后则认为从汉元帝时就有宦官参政,这是正常现象,虽抵不过大臣的苦谏,诛杀了管霸、苏康,却保护的大太监曹节、王甫等人。八月,又出现太白金星经房宿,由上将星入太微垣的天象,当时的人认为这是不祥之兆,象征奸佞在皇帝身旁,大将军有灾难。窦武这才下定决心动手除去曹节、王甫一党,并且进行了一系列的安排。
新任黄门令山冰在北寺狱审讯长乐尚书郑飒,郑飒的供词连及曹节、王甫一党的所有宦官,证据确凿,窦武打算将其一并上奏收捕。明日大将军窦武轮值休沐,是夜,窦武处理完公务,拖着疲惫的身躯出宫归府,铲除宦官集团的计划设计完备,核心成员早已得知计划,待休息一日,后日一早大朝会便会上表皇帝,不管皇帝是否同意这次都要强行调兵围剿宦官,如今自己大权在握,百官拥护,区区奸宦弹指可灭。
宫中素来都是宦官的天下,无论哪一朝那一代宦官宫女对皇宫中的一草一木都是了如指掌,窦武前脚刚离开皇宫,宦官朱瑀最先得知消息,偷看了他的奏章,立刻骂道:“宦官放纵非法的当然可以杀。我们这些人有什么罪呢,何以应该一起族灭?”脑筋一转,转身出了公署大声呼喊:“陈藩、窦武奏请太后废帝,这是大逆不道。。。。。。”并且立即连夜召集亲信中强壮有力的长乐从官史共普、张亮等十七人,向其他宦官传递消息。
大宦官中常侍曹节听闻后惊慌失措,本有太后维护,自先帝驾崩后一直在党争中后退,同为中常侍的管霸死了,苏康也被诛杀,黄门令魏彪被罢免,长乐尚书郑飒至今蹲在北寺狱里,一退再退,如今退成这般依然不能满足窦武,还要诛杀全部宦官,退无可退,那就不退,曹节领亲信宦官强闯甘泉宫,劫持皇帝刘宏,关闭宫门,并与皇帝乳母赵娆一起蒙骗年幼的皇帝,抢夺印玺符节,胁迫宫中尚书官属书写诏书,任命中常侍王甫为黄门令,持节到北寺狱收捕尹勋、山冰等亲窦宦官,山冰怀疑,不接受,王甫于是杀山冰及尹勋,并释放了郑飒。并使郑飒等持节收捕窦武等人。紧接着强闯椒房宫,劫持太后窦妙,夺去太后玺书。
辛亥政变还是如期的爆发了,今年是农历辛亥年,似乎辛亥年特别容易爆发变革呢。
洛阳彻底乱了,混乱喊杀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宫中到处变得灯火通明。天明,宫中政变传出来,年逾八旬的陈藩闻讯后大怒,即率领太尉府僚,卫士,及太学生数十人拔刀剑冲入承明门,到尚书门终因寡不敌众被擒,陈藩依然不依不饶,张口不断大骂奸宦,当日被害。
郑飒持节到大将军收捕窦武,郑飒原本被囚禁在北寺狱,现在敢堂而皇之的来到大将军府,窦武猜测出来宫中肯定有变,拔刀劈死郑飒等宦官,骑马驰入步兵营,召集数千兵丁囤于都亭下,对军士下令:“黄门宦官反叛,尽力诛杀者封侯重赏!”
涂凌为大将军府司马,听闻大变后全身披挂,紧急赶往大将军府,光禄勋总管宫禁一切事物,涂逸也径直前往皇宫,并且召集属官,不过宫门关闭,而且本属于涂逸统管的虎贲、羽林两营禁卫也在天子诏书的诏令下归属黄门令王甫统帅,手持宝剑的王甫把陈藩的人头扔了下来,并且大喊:“太尉陈藩反叛朝廷,现已被捉拿枭首,尔等也要附逆嘛?”说着就要派遣禁卫出宫捉拿涂逸等人。
涂逸这个时候才感觉到无比的后悔,宦官接手宫廷卫戍,说不定皇帝太后已经蒙难,这该如何是好?对,孙儿涂霖见识非常,一直劝说昨夜就,不如赶紧回家询问孙子的意见,其实不走也不行了,周围的属官通通跑光了,就剩下一个老仆在身边。
涂霖脑袋也疼死了,恨不得打自己几下。自己刚来大汉朝,对官员制度权力一点也不熟悉,要知道爹爹和爷爷手里掌握一定的兵权,还废那个劲呢,直接劝说父祖提兵把这些奸宦抓了不就结了,大不了日后被打几板子被,有窦武护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起码比现在这种情况好啊。哎,机会错过了,他娘的。
家里也乱成了一锅粥,母亲涂崔氏在外面尽力操持家务,涂霖亦如热锅上的蚂蚁,在中堂上来回踱着步子,他想过单独逃离洛阳,然后隐姓埋名,凭借手里的土豆地瓜,来日不愁没有好生活,可是他又非常割舍不下这两世为人带来的家人,尤其是与前世父母一模一样的爹娘,但是带着一大家子人逃命那就是开玩笑,还是等等吧,或许还有变化呢,父祖出去还没有消息呢。
“爷爷,爷爷。。。。。。”见到爷爷涂逸从月亮门匆忙的走来,涂霖连忙出来迎接:“爷爷,外面情形如何啊?”
涂逸进入屋内,喝了一口茶,稳了稳心神,说:“喜雨儿啊,真如你所说宦官造反,控制了皇宫,皇帝太后的情况尚不知晓,不过太尉陈大人已经遇害,被奸宦枭首,听闻大将军逃入步兵营调兵,具体情况尚不知晓,喜雨儿,你说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啊?”
涂霖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是还是非常震惊,理了理思绪,半响言道:“爷爷,孩儿料定大将军必败,即使他能召集的到兵士也断无胜机,南北两营将士历来直接听命于皇帝。宦官控制了皇宫,说明皇帝的印玺符节也在他们手中,他们完全可以矫诏迫使南北两营将士不听命于大将军,宦官并不会打仗,但是护匈奴中郎将张奂将军可是战场骁将,宦官必定会利用张奂不明京都局势这一点,矫诏令张奂率兵攻伐大将军,如此一来大将军还有何胜机。”
“吾这就去寻找张然明,与他讲明局势。。。。。。”涂霖连忙拦下,说:“爷爷,来不及了,如果昨夜还有希望,今天张奂必定已接到诏书,说不定这会已经集结军队入城了呢。”
“该如何是好啊?该如何是好啊?”涂霖扶着爷爷坐下,说:“爷爷,为今之计只能求得自保,不有一句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么,只要咱们活着就有剪除奸佞,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的时候,虽古有大义,然时局变化无常,规则也应有适当变化,一旦身死一切皆休,窦将军和陈大人等等英杰的冤屈可就没有昭雪的那一天了。。。。。。”
涂逸突然拍案而起,怒喝一声:“难道让吾去求那些奸宦?吾宁死不为!”
涂霖连忙说:“不是的,去求奸宦虽然能保住性命,但是也必然为天下人所不齿,日后口水也将把咱们淹没,孩儿的意思是去求助那些世家大族,求助他们出面相助,以世家大族的力量奸宦还是不敢轻易得罪的,说不定可以保住性命,不如趁现在宦官势力还未控制京都,爷爷这就去拜访城中的那些士族求助,孩儿保护家人出城回南阳老家暂避,待来日风波过去,爷爷与爹爹再回南阳团聚,如何?”
涂逸低头思量,古人的思维很定式,受儒家思想熏陶儒生大多都是腐儒,顾念的事情极多,对名声有着痴迷的固执,哪有现代人涂霖的光棍态度,除了家人的生命,涂霖可以放弃一切身外之物,什么金银财宝,什么功名利禄,还有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声,与生命相比都是无用之物,可是涂逸恰恰相反,生命才是最无用的,与功业,与名声相比生命最无用,大丈夫死得其所,重于泰山就行,为了理想,为了名声,为了恩义,死也就死了,相反苟活于世,生不如死。
涂霖见爷爷有迟疑,赶紧继续劝:“爷爷,全家几十口人的性命在此一举,可万万耽搁不得啊,人死如灯灭,就这么死了,恐怕都无法青史留名,也不能改变国家的颓势,上不能锄奸报国,下不能富民,那样死了还有何用,不如留的性命,来日再图大业啊,爷爷!”
半响,涂逸也想明白了,以目前这种乱世,自己一介文官想要青史留名很难,再者即使自己为了留名青史也不应该祸连家人,自己求义得义,求仁得仁就好了,一定要把家人救出来。
“恩,这是一个门路!”涂逸转身向外面喊道:“崔氏,崔氏。你去把家中的钱财装上一车。”涂崔氏管着家里的事宜,知道家中钱财也就够装两车的,不过看着老公公的脸色也就没多问,忙着带着下人去库房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