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身后的女官撑开一把伞走出来,低声道:&ldo;苏姑娘过来这边吧。&rdo;
唐音往旁退了一步,见这般状况大致也明白了,应该是要她回避的意思。
于尚宫也十分坦诚,转向唐音直言道:&ldo;太后有些话,命我转达苏待诏,因此需要姑娘回避片刻,实在抱歉。若姑娘不介意的话,可以去一旁的茶馆小坐,我已经事先安排过了。&rdo;
&ldo;没关系没关系。&rdo;唐音笑了笑,连连摇头,&ldo;你们聊,我等一等也无妨的。&rdo;
苏棠看着唐音的身影没入茶馆,挠了挠头,慢吞吞开口:&ldo;太后是不是有急事,召我入宫?&rdo;
她思来想去也不明白,自己不过是个闲职,有什么事能如此兴师动众?
于尚宫摇头,笑道:&ldo;别怕,没什么为难的事。你记不记得,太后曾提过,你的父母已有音讯了?&rdo;
苏棠一听她说&ldo;父母&rdo;,当即明白了,太后屡次同她讲到过这事,但含含糊糊的只稍作提点,好像意在让她心里有准备,这么多次敲打下来,她也隐约明白父母的身份并不简单,且早晚要见面的。
&ldo;是要去见我的父母么?&rdo;她总会想起挥之不去的那个梦,心里闷闷的。
&ldo;不错。&rdo;于尚宫点头,眼神示意旁边的轿辇,&ldo;他们此时住在沐华宫,这次便是来接你的。太后担心你一人前去,心里不安稳,便命我们陪你一起。&rdo;
苏棠一怔,沐华宫?那不就是京郊洢河河畔的行宫?难怪方重衣当时莫名其妙说什么&ldo;去行宫找她&rdo;。
也难怪,这队伍有两拨人,才穿着截然不同的服侍。
于尚宫错身退开一步,道:&ldo;唐姑娘那边我会差人去交代的,你准备好了,便同我们一道前去吧。&rdo;
她顺着于尚宫的引导,望向不远处的轿辇,金啊玉的晃花了眼,华贵至极,迟疑半天也没敢迈步子。
&ldo;我坐的?&rdo;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轿辇的方向,底气不足地问。
于尚宫点头:&ldo;是的。&rdo;
望着这排山倒海的阵仗,苏棠第三次挠了挠脑袋,为难地开口:&ldo;能不能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还是想跟她说几句话,不然总觉得缺点什么。&rdo;
于尚宫和蔼地笑道:&ldo;去吧,没事的。&rdo;
陶阳苑高楼上烟雾迷蒙,雨水顺着檐角流下来,形成一道稀疏的帘幕。方重衣静静站在回廊上,几乎像雕塑般一动不动。
雨幕模糊了街上的人,在他眼里更是影影绰绰,不甚分明,声音却是听得分外清楚。
雨里娇俏的身影说&ldo;还想跟她说几句话&rdo;,&ldo;放不下&rdo;云云,随后便一路小跑奔向茶馆,和另一个姑娘亲昵地说话,说了许久,才依依不舍上轿辇。
身边的侍卫时而抬眼张望,忧心不已,半晌才敢开口:&ldo;世子爷还是回屋吧,皇上等着给您过血呢,身子要紧啊,再耽误……这毒怕是真的制不住了。&rdo;
里间,温润稳重的声音悠悠传出:&ldo;由他去,最好是毒发身亡去不了行宫,让他做个痴情鬼,看着公主嫁给别人。&rdo;
方重衣面无表情回房了。
靠坐在花梨木椅榻的皇上扫他几眼,摇头叹气道:&ldo;世子排面大啊……朕赶来救命,还要三催四请的。&rdo;
屋内烈酒味刺鼻,已经是里里外外都熏蒸过了,铜盆、湿布、或平薄或带钩的刀具也在沸水里滚了好几道。方重衣没搭理他哥,靠卧在另一张椅子上闭目养神,这次倒不是摆架子,寒毒侵入骨髓,他已经没什么精力了。
白眉灰袍、精神矍铄的老先生拿了刀片,正要动手,皇上忽然沉声道:&ldo;慢着。今日之事不可向任何人提起,严大夫是明白人,应当懂得朕的意思。&rdo;
&ldo;是。&rdo;严老先生面色沉稳,即便在天子面前仍是不卑不亢。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
严老先生看了眼方重衣,又道:&ldo;只是世子的毒深入五脏六腑,即便有圣上过血,也只能堪堪保住性命,后续还需配合药浴,至少调理一个月才是。&rdo;
皇上轻笑道:&ldo;正好,让他在府上好好思过,别出来晃悠了。&rdo;他自然知道方重衣在众人面前露了脸,从此在京城百姓的眼里,皇上就和那位不着调的&ldo;无双公子&rdo;划等号了。
说完,皇上也闭眼靠在椅塌上休息,这两个弟弟,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他是真的累了。
此后的一个月阴雨连绵不绝,一场秋雨一场寒,转眼已到霜降。
&ldo;公主,公主!&rdo;侍女小婵沿着曲折回廊往长歆殿跑,步伐轻巧,飘扬的裙衫像即将绽放的花骨朵。
书房里气氛安静,窗前的木槿绽放如雪,红铜雕花笼里金丝雀叽叽喳喳叫着。苏棠软趴趴靠在桌上,信手涂鸦,听见回廊遥遥传来的声音,叹了口气。
小婵已经到了,苏棠抬起头,换上温柔大方的笑容:&ldo;又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rdo;
这样的情景和对话她经历不下五次,通常小婵都会着急上火地回禀:某某国的使臣、夫人、皇子等来探望贺喜啦。
通常,使臣是代表国家来问候的,她父王会去应付,夫人则是家长里短套近乎的,母后能招架,而皇子……就是直接或间接地询问公主如今近况如何,没话找话,嘘寒问暖,意思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