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慢慢合上了眼。
也不知是出了刺杀事件的缘故,宫里的空气一日日变得紧张了起来。
又或者是为了另一件事情。
这几日太医院的太医前往启德殿的次数越发频繁来,有此可见皇上的病情当真是大大的不妙。虽说现如今一切都瞒着,可单单是看着太医们的脸色和动静,也能猜出七八分真相来。苏离只等着最后一局博弈的到来,是生是死,是荣宠还是耻辱,就在不久的将来了。
周衍,周乾,周御,这三人谁能够在夺嫡之争中胜出,就且看天时地利人和了。
这一盘棋走到了最后,才是最为精彩的时候。
进宫四百多个日夜,苏离从坐山观虎斗的旁观者,变为了自己操纵棋子的运筹者,已经经历了太多风雨。以苏家为靠山的二皇子和以如妃娘家为依靠的三皇子,再就是已经成年的景王,鹿死谁手,一切都还不明朗。
周衍这一派,最大的助力来源于陈阁老,在陈小姐自尽以后,陈阁老曾经以年老为由企图告老还乡,不过被皇上留情。而今年的科举尚未放榜,只听说陈家有两位嫡系的少爷都参加了考试,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光景,若是能得中进士,陈家又可以辉煌好些年了。至于如妃那一派,陈婉进宫以后颇得圣宠,不过落在苏离眼中,也只是表面上的功夫罢了,不足畏惧。
只是如妃的父亲却是吏部尚书,这些年不知有多少官吏升迁,都得看他的脸色。门下门徒自然也是不计其数,断断不能掉以轻心,至少这些都摆在明面上,周御那头,才更叫人担忧。他的底细,党羽,苏离一概不清楚,自然,在皇上驾崩之前,他也不大可能露出狐狸尾巴。
在宫外,能够克制周御的,也唯有苏楼了。毕竟是多年的好友,虽说现在彼此已经陌路,但苏楼无疑是最清楚他性子的,对于他或许还能揣摩几分。再就是周彻,身为先帝幼子,受尽宠爱,但到底掌握了多少实权,心里打着什么算盘,谁也不知道。
唯有一点,或许是苏离自己的揣度,总觉得同彻不会害她。
他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也得亏周彻介绍的大夫医术高明,在他的调养之下,苏楼的病已经大好。苏离知道他肩上的担子太重,容不得有一点差池,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苏家百年基业,这些年虽说人丁不旺,但根基就在那里。
苏楼作为掌权者,苏家到底是兴还是亡,命运都握在他手上了。
已经是幕春时节,柳絮纷飞,宫城内处处似飘雪一般。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周衍穿着绣满了huā草的肚兜,外头只套了一件小褂子,趴在榻上依依呀呀的跟着飞翠学说话。苏离眼角余光不时瞟上几眼,心里顿生出了无限的暖意和柔情。
只是,关于刺客之事,迟迟没有什么旨意下来。
“皇上那头,可有什么表示?”苏离漫不经心的拈起棋子。
倚红就摇了摇头“暂时没有听说。”走近几步,悄声道:“依我看,不是不想彻查,怕是病得不轻,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是么?”苏离下巴微扬,眼中尽是寒意“那我们更要当心才是,她日日伴在皇上身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篡改遗诏……”
说到此处,倚红却嗤笑了起来“那可不一定,我听说这几日皇上拒不见任何人,只有昨儿个,召了睿亲王去。睿亲王在里头呆了好一阵,约摸有一个多时辰,今儿个才去了太后处,看样子,我们睿亲王如今可真真是大红人了,两头都走得勤便。”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你说,太后今日召了睿亲王?”苏离歪着头,眼睛眯了起来,手指无意识的在棋盘上轻敲,似乎在沉思什么。
“是呀!”倚红看出三分端倪,也就顺势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太后可能也会参一脚?”“不是可能,是已经参了进来。”眸光冷凝“皇上将如妃的事情搁下,或许当真如你所说,已经病入膏盲,无心再理此事。之所以召见睿亲王,怕是临终有事相托,而太后,分明就是想套话”这宫中,父子,母子,兄弟之间的亲情,无比的淡薄,稍纵即逝。
在权势面前,又有几个人能保持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