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芷含笑道,“小姐看见了啊?老爷才罚了他呢,也不怪玉案哥哥脚下没留情,大房这些年蹬鼻子上脸,当着大人不在乎这些,愈发过分了,上回非说大房少爷小姐大了,地儿不够住,连咱们院儿也敢惦记”
好半天没声儿,夏芷低头一看,原来已半靠着睡着了。她动作放缓,绕过屏风冲两个小丫鬟招手。
一夜无梦,这一觉睡得舒舒服服,只觉得浑身的疲惫一扫而尽。
郗瑶打了个哈欠,刚撩开藕荷色的床帐,夏芷已端了水进来。
“小姐醒了?昨夜里睡得可好?”
郗瑶伸了个懒腰,“比路上舒服多了!”
特权阶级的生活就是不一样,从洗脸吃饭、梳头穿衣,皆是丫鬟伺候,郗瑶只抬抬胳膊便好,待收拾好,她凑到镜子跟前,不禁眼晕,自古以来,是不是家长都喜欢给孩子打扮得跟个红包似的,瞧这一身红!
夏芷却十分满意,又拿了玉带手镯来,“好在这身衣裳合适,小姐昨晚睡得早,今早大人又吩咐了不许吵您,若是尺寸有问题,只能奴婢几个三脚猫的手艺来了。”
屋内几个小丫鬟捂着嘴笑。
前院正厅。
郗父与其兄郗承明、嫂子裴氏分坐两边,裴氏一大早拉着郗承明堵在正厅,便是有意为昨日之事辩解几句,谁知郗父打了招呼便合着眼不作声,气氛颇有些尴尬。
正此时,忽听丫鬟脆生生的通报声,“三小姐来了!”
裴氏忙起身迎上前,未语先笑,亲热地拉着郗瑶的手,“侄女来了,昨夜睡得可好?京城的气候可还适应?菜肴可吃得惯?若是想吃南方菜,便只管吩咐大厨房,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开口?”
“不拘是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咱们堂堂侯府还能没有?”她打量一番,笑道,“瞧瞧这面庞这眉眼,活脱脱咱们郗家人一个样,真是个标志的人物”
郗瑶一脸懵逼,昨天回来郗父正在气头上,言说老夫人既然头疼便暂不去打扰,这府里正经的主子她还真没见过几个,所以这位又是谁啊,跟阵风似的飘过来拽着她胳膊就不放了!
郗父收到女儿求救的眼神,使了个眼色,夏芷温温柔柔地上前,将裴氏扶开。
“这是你大伯母,这是你大伯。”
郗瑶点点头,上前见礼。
大伯是个唇上两撇胡子的中年男人,身材清瘦,相貌和郗父比起来只能称得上普通,他看着年纪也不大,可是架势却足,只大爷样儿地坐在椅子上点点头,说了句,“嗯回来了就好。”
裴氏便不一样了,郗瑶礼还没行完,便被一把拉起,“咱们自家人,哪用得着这些虚礼,你年岁还小,又是自小流落,吃尽了苦头”
“如今可算是回来了,咱们家也算是终于团圆了,”她拿着帕子抹抹眼,又道,“自知道消息便盼着你早日回来,大伯母的小女儿芠儿同你一般大,你们俩姊妹正好作伴,我只当多了个亲女儿的,自是疼着宠着,倒是丫鬟不懂事,才回来竟冲撞了你”
说半天可算是说到底了,郗瑶笑了,看她叫身边侍立的丫鬟出来,那丫鬟可不就是昨日后头来的那个巧言令色的,她倒是机灵,“啪”跪下磕了个头。
“奴婢素荷昨日情急之下冲撞了三小姐,还望三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且饶了奴婢吧!”
“这丫鬟瞧着眼熟,原来是大伯母身边的,听说人随其主,没想到连丫鬟都如此能言善辩!我自乡下来不大懂事,若是说错了话,伯母可别怪我啊!”郗瑶顶着张稚气未脱的脸,无辜道。
说丫鬟能言善辩还是说她?裴氏脸上的笑一僵,昨日便知这丫头不好对付,没想到还是个牙尖嘴利的!
她憋着气仍笑着,“怎么会呢,伯母知道”
“好了!”郗父拉过女儿,“时辰不早了,弟先带幺儿进宫了!”
裴氏话说了一半,气得牙疼还是殷勤送两人到府门前。她立在台阶上,看着一向矜贵莫测的小叔小心翼翼地扶着那个野丫头上了马车,手间的镯子铃铃作响。
裴氏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才回来,便带上了金玉阁的珍品?
那镯子分明是今年金玉阁压轴的金累丝花卉响镯,镯子中空,内置珠石,摇之有声,极为精巧。
金玉阁原只是郗家购置的一处小铺子,后来有赖于郗父,倒成了人人追捧的首饰铺子。
铺子里几十年的老师傅,手艺最是奇巧,金石玉饰皆是各有特色,尤其是一年不过出一两件的珍品,件件珍贵、个个无双。
若是谁家贵女得了件珍品,必是要在圈子里夺得头彩的!
这件响镯可是今年唯一一件珍品,她早琢磨着过些日子取了给小女儿,芠儿连配的衣服都选好了料子,谁知好端端竟杀出个程咬金!
郗瑶不知道还有人惦记她手上的镯子,她心里还吐槽呢,这种镯子,一动就响,怎么瞧着和师兄家那只英短猫脖子上铃铛的效用差不多。
不过两刻钟便到了皇城,守卫皇城的侍卫皆神色肃立。
郗父抱了郗瑶下车,城门口便有一个拿着拂尘的太监迎上来。
“梁公公,您怎么来了?”
梁怀玉笑出满脸褶子,“侯爷和小小姐可算来了!圣上自早起便盼着呢,早膳没吃几口,折子才看了两页,便坐不住了,这不,让老奴来迎一迎,这便是小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