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想到,忍受别人的情绪和坏脾气是如此窝火,如此难过,如此不容易,如今,换了身份和立场,他才明白,原来,只有深爱一个人,才会如此谦卑。只怪,有些道理,他明白的太晚了。这几天,悦心只顾着忙工作,忽略了办公室的热点话题,据其他人讲:有个港商的女儿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韩轩,倒追到了公司里。小女孩儿一身潮人装扮,娇滴滴的在他们办公室门口一站,操着一口粤语普通话笑嘻嘻的叫:“韩轩果果!”逗得大家不禁莞尔。韩轩被大家笑得不好意思了,涨红着脸把女孩儿请到另外的休息室,回来还不忘一五一十的跟大家解释:“一个朋友而已,在北京人生地不熟,想叫我去当向导。”悦心建议:“那就去吧,上次加班的时间算倒休了就行。”韩轩定定的瞅着悦心问:“你真让我去?”悦心本是好意,半开玩笑的打趣他:“当然让你去,要不,耽误了你终身大事,我们全办公室的人都罪过大了!”其实也没说什么,却惹得韩轩不高兴起来,他板着脸,讪讪的冲悦心嚷嚷:“我知道你成心,……别老拿我当不懂事儿的毛孩子!”韩轩的过度反应让悦心有点委屈,她替他着想,他不但不领情,反而冲她板着脸,她咬着唇角,勉强定了定神,没说什么,拿着一摞文件找刘秘书去了。看着她单薄的背影,韩轩心里一阵发紧,嘀嘀咕咕的咒骂了自己一句。自从上次和悦心一起去过顾楠他们公司,袁若鸿突然改变了工作方式,一切联络工作都交给了于秘书,悦心只负责策划层面。有好几次,顾楠满心期待的等着悦心来谈合作,可是,她并未露面。这让他很失落,也委婉的问过于秘书,“悦心怎么没来?”于秘书的回答是:“她不直接负责这个项目的洽谈。”顾楠知道,是悦心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当然,他也知道,袁若鸿在这件事情里扮演了重要角色。开始,他还恨这个看起来比他成熟稳重的男人,现在,他却只恨他自己,是他把原本的幸福拱手让人的。悦心,他想念她。卫生间里,顾楠点了根烟,想借此消减自己的抑郁,繁重的工作虽然暂时能让他不去想悦心,可不经意间,脑海里仍是会浮现她的影子,飘飘渺渺,摸不到,抓不着,让他觉得心里像长了草,风一吹,便东倒西歪。老板正好过来,看到他憔悴的样子,便关切的问:“最近,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顾楠摇头,只说:“我还好。”老板拍着他的肩膀,鼓励道:“小伙子,好好干,有潜力!”顾楠听了这话,把剩下的半根烟一扔,继续回到办公室里埋头工作。刘莹好久没见到顾楠,每次打电话给他,不是说加班,就是说没时间,她一着急,直接找到了他公司。顾楠揉着疲惫的眼睛,问刘莹“怎么到了这里?”刘莹委屈的看着他,眼里水汪汪的,但声音却清脆:“这里我不能来吗?”顾楠不好再说别的,只能放下做了一半的工作,随手拿起西装外套,拉着刘莹往外走,边走边问:“晚上吃什么?”刘莹苦着的一张脸终于喜笑颜开,想了想,问顾楠:“能不能请我去吃麻辣烫?”刘莹的笑单纯,灿烂,有种靓丽的明媚。一刹那,顾楠彷佛从她身上看到了悦心的影子,刚参加工作时,他没钱,下班后,悦心约好在回家的路口等着他,他臭屁着要请客,问悦心想吃什么?当时,悦心也是如此幸福的表情,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轻快的回答他:“想吃麻辣烫!”于是,两个人一起步行到三站地以外的那家小馆子,坐在露天的大排档旁,就着啤酒,吃得有滋有味……顾楠的思绪被刘莹拉回来,她正娇嗔的看着他,追问:“到底行不行啊?”“啊,好……好啊!”顾楠结结巴巴的说。顾楠坚持认为,绕那么远的路去吃随处可见的麻辣烫,其实只为了看看那家小馆还在不在?坐在顾楠车里,刘莹反复强调:“真没必要去你说的那家,我就是想让你陪着去吃路边摊而已,有你在,去哪儿吃都一样。”顾楠却不吱声,他边开车边祈祷,希望那家店还在,因为,它曾见证了他跟悦心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如果它不在了,那么连他自己都会怀疑,他真的拥有过悦心,拥有过爱情,拥有过那些美好?隔着幽远的距离,悦心彷佛看到悦清因为兴奋而变得微红的脸颊,他用兴奋且清脆的声音跟悦心说:“姐,我终于能站起来了……站起来了,虽然还不能走路,但我可以不用扶着任何东西自己站起来了……”悦心几乎激动得热泪盈眶,她压抑着自己惊喜的声音,对弟弟说:“看来上次吃的药的确对路,我再去咨询医生,问问要不要再来检查一下?”说到再次检查,悦清倒是很积极,主动问:“什么时候去呢?”悦心略微盘算了一下手里的积蓄,迟疑的说:“看看下个月初吧?”悦清又笑起来,无头无脑的问了句:“姐,姐夫最近对你还好吧?”这句话让悦心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跟顾楠离婚的事儿一直没敢告诉父母,当然也没告诉悦清,其实,不是她存心想隐瞒什么,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跟家里开口说。悦心的沉默让悦清误以为顾楠没好好对待姐姐,于是,愤愤的嘀咕道:“等我的腿好了,就去北京打工,一定找个离你很近的地方,到时候,他要再敢欺负你,我一定不饶他。”悦心觉得弟弟的话很窝心,不禁感动的哽咽起来,她叫了好几声悦清的名字,试图告诉他,其实,她跟顾楠离婚了,从此以后,他们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可是,鼓了好几次勇气,她还是没讲出来。悦清第一次放弃轮椅,拄着拐杖出门,悦心照例去火车站接他。站台上,姐弟俩长时间拥抱在一起,都泪眼离离。悦心觉得这么多年坚持给悦心治疗虽然不易,但现在多少有了些成效,终是值得的,她长长的舒了口气。悦清跟姐姐讲了家里的状况,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也都不是很好,这次没能陪悦清过来,一方面是考虑花销,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两个人的身体都不堪长途跋涉。悦清向来是懂事的孩子,他一边安慰悦心不用替父母担心,一边从身后的挎包里拿出母亲亲手给悦心的做的小吃递过去,说:“咱妈前天晚熬了一夜的麦芽糖,做了这个麻片糕。”大庭广众之下,悦心就迫不及待捏出来两片,一片放进自己嘴里,一片给了悦清,她看着眼前的悦清,欣慰的笑起来,末了,说了句:“真甜。”布包里还有小袋子,用红线缝着的,悦心摸了摸袋子里的小布垫,觉得又硬又鼓,不禁问:“这是什么?”悦清赶紧把袋子抱在怀里说:“咱爸妈给的看病的钱!”悦心好奇,问:“爸妈哪儿来的钱?”悦清冲她挤挤眼,淘气的说:“攒的呗。”悦心想到父母一直含辛茹苦,如今年纪大了,还要省吃俭用给悦清治病,心里便隐隐绞痛。车站里没见到顾楠,出了车站还是没看到顾楠,悦清不禁问:“姐夫周末也不休息吗?”悦心知道,有些事情迟早要说,于是,尽量把语气放平淡,温温的跟悦清说:“我们……我跟顾楠……离婚了。”悦清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震惊,他只是簇紧眉头,平静的问:“什么时候?”悦心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出租车已经过来了,于是,她扶住弟弟的胳膊,帮他搭上车,自己才在前面做好。一路上,悦清出奇的沉默,他没有再问关于顾楠的任何消息。在悦心的指引下,出租车驶进了最狭窄的小巷里,悦清还记得路,指着附近的小超市说:“这不是去伟伟姐家吗?”悦心耐心的解释:“我现在跟伟伟住一起,你也暂时跟我住这里。”悦清乖乖的点头。要不是伟伟提起袁若鸿,悦清还会一直乖巧下去。其实,提到袁若鸿也不是伟伟成心,她陪悦清看着电视,突然看到某电影短片里的一个人影,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跟悦清说:“这个男演员像我们一个朋友?”悦清问:“像谁?”伟伟不假思索的回答:“袁若鸿呗!就是你上次来陪你玩儿的那个袁大哥。”这下,倒是勾起了悦清的回忆,他还记得上次过来,袁若鸿给他做好吃的饭菜,给他讲计算机的知识,最后,还给他找了很多的关于计算机知识的教材。在他记忆里,袁若鸿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大哥哥,也是一个良师益友。所以,他才跟悦心要求:“能不能再请袁大哥过来一起吃饭?”悦心犹豫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还是拨了袁若鸿的电话。悦清很少向她提要求,她不忍心拒绝他。袁若鸿的手机里传来一阵阵的杂乱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悦心听到他对着话筒粗重的喘气,过后,才紧张的问:“悦心,怎么了?”